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呢。他希望是。他希望她是平顺而幸福的。
很希望。很希望。
【认罪书】
不几日,苏敏儿死了。
在映阙和萧景陵去过西餐厅之后,第二天,第三天,苏敏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请假,没有上班。西餐厅的老板气急了,随便派了人,去她的住所。
敲门,无应声。
那时候,据苏敏儿的邻居讲,前天夜里,八九点的时候,苏敏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还撞坏了隔壁小孩新买的纸灯笼。
派去的人无功而返。餐厅里,单方面决定解除了苏敏儿的一切职务,另聘他人。
直到第四天,邻居当中,有人每每经过苏敏儿的房门口,总能闻到一些恶心酸臭的味道。性子最急噪的,终是忍不住,使劲拍着门板喊,里面的人你在干嘛呢。
里面的人,你在干嘛呢?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牵出了翡翠色的c黄单上,安然闭目的尸体。因为那房子实在太陈旧,房门不牢靠,拍门的男人,三下五除二,竟然将门锁给拍断了。
第10节:表象和残局(2)
只听得,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男人看见苏敏儿苍白苍白的,仰面躺着,c黄单平整,家具井然,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像是刚刚才被清洗过。那些凝固了的红色血迹,在地板上,开出妖娆的干涸的花朵,似一个又一个正在燃烧的头颅,特别显眼,特别明亮。
男人吓傻了。
苏敏儿是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动脉,血流过多至死的。在她窗前的书桌上,有一张信纸,经过简单的鉴定,那的确是出自苏敏儿的手笔。
信的内容,大致是写,她对韩云松此人,有无比的憎恨,因为他曾经借着酒醉,对她施暴,玷污了她的清白,尔后,两个人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又纠缠了一阵。她因为不甘于韩云松用如此儿戏甚至卑劣的手段对待她,遂决定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愤。但人虽死,复了仇,自己却心难安,惶惶不可终日。再加上老板突然向她问话,她想他大约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她怕自己迟早也躲不过律法的制裁,终于决定以死来了结此事,求一个彻底的解脱。
而翌日的新闻纸上,将这则事件,命名为,畏罪自杀。轰动一时的名画家韩云松被杀案,就此结束。但有人觉得,案件至此,仍然疑点重重。
【释放】
天很蓝。放晴了。成片的柳絮云,丝丝缕缕。只是在尽头处,被太阳光镶上金边的,仍旧是一串深厚的暗灰色的云层。
似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分不清这世界,究竟一览无余,还是,暗藏玄机。
在那之前,映阙对着报纸发呆。无端端地,手抖,脊柱凉。黑白的照片记录了苏敏儿死时的凄惨。平静的面目下,似有暗礁,海啸,飓风,统统席卷而过,寸糙不生。
她竟这样死去。
映阙心难安。说不清肺腑里五脏里骨骼血脉间,究竟是何滋味。
她也曾思忖,为何偏偏这样巧,当他们找到苏敏儿,苏敏儿就死了。邻居说苏敏儿在夜里匆忙出了门,她会是去做什么呢?她的死,会不会跟她这一趟出门去做的事情有关?甚至,她真的是畏罪自杀么?无数的疑问,在映阙的脑里交织,理不出头绪。
但萧景陵说,这些问题,就留给警察厅去处理吧。你原本就不应该cha手的,你要的,只是你妹妹的清白,不是吗?
映阙点了点头。也许是吧。
在那之后,映阙抖擞了精神,好整以暇地,站在警察厅门口。就像小时侯等着好心的邻居在年夜发糖果一样。总归是喜悦的。
终于,立瑶出来了。昏暗的门里面,渐渐凸现出她的轮廓。挺拔的胸,纤细的腰,倾斜的肩,修长的腿。还有瘦削的两腮和下巴。
立瑶笑了,欢天喜地向着映阙跑过来。
姐姐,我没事了。她说,谢谢你,谢谢你,姐姐。
映阙替她整理凌乱的头发,还有数天不曾更换过的脏衣裳,眼睛有轻微的润湿。她说,你瘦了,脸色也不好看,这样子,要是爹娘看见了,有多心疼啊。
立瑶顿时噤了声,埋下头去。一提及爹娘,她周身不自在。她闯了如此大的祸,皆因为她任性退学,她辜负了爹娘的期待,他们那样辛苦节俭,每个月每个月地给她筹集在南京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却只崇尚奢华虚荣的生活。她平日里在那间百货做接待员,看见富贵的或英俊的男子,笑靥如花。那些男子偶尔邀她去舞会,送给她漂亮的礼裙和首饰,她欢喜不已,她觉得自己越发接近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当她终于有机会做月份牌女郎,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道,现实和美梦翻了脸,大好的前程,忽然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