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拍了拍鲁氏的手,说:“你瞧瞧你这脾气,又急上了?亲事自然是要退的……”
正说到这里,守在外间打帘子的丫鬟瞧见了院子里的边静玉,忙掀起帘子,欢喜地说:“二少爷来了!”宋氏和鲁氏立刻不说话了,疑惑本该在太学的边静玉怎么归家了。她们对视一眼,怕边静玉是因为沈家的事受到牵连以至于在太学中受到排挤才提前归家的,一时间都坚定了要找沈家退亲的决心。
一通行礼问安后,宋氏忙叫她院子里的小厨房给边静玉把他爱吃的奶糕子蒸上,而边静玉主动地说起了自己归家的原因,道:“听闻沈家出事了,我便找先生请了几天假,好帮沈家打探一下消息。”
这话一出,屋内两位女人的眉头都是一皱。
当着宋氏的面,鲁氏从不掩饰她的真性情,伸出手指戳着边静玉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便是我这样的妇道人家,都知道沈家这回在劫难逃。你不说离他们远些,竟还主动凑上去了!气死我了!”
“娘……沈家这门亲,我们不能退。”边静玉赶紧说。
按说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边静玉本人说话的份。然而,祖母和母亲囿于内宅,虽是一心为边静玉好的,到底少了些政治眼光。因此,在婚约一事上,边静玉不得不自己拿些主意了。
鲁氏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见边静玉脸上表情认真,她直接站了起来,不怎么高兴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真看上沈家那位了?不对啊,你们何时见过面?我这当娘的怎么不知道?!”
祖母宋氏忙拉着鲁氏重新坐下,道:“你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沈伯父为官清廉、做事谨慎、人品正直,这回遭此大劫,十有八-九是代人受过了。”边静玉语气淡然地说,“他为人义气,为官二十多年里结下了善缘无数。如今圣上正在气头上,沈伯父的诸多好友不敢直接帮沈家说话,但他们肯定会在暗中看顾沈家一二,所以沈家不至于就此彻底落败。娘放心,沈家的事牵连不到我们身上的。反倒是我们匆匆忙忙去退了亲,落在旁人眼中,会有背信弃义之嫌。”
边静玉心里清楚,母亲虽一直对这门亲事不满,但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儿子娶个不能生子的男媳妇回来,这份不满是冲着执意结下这门亲事的安平伯去的,她对于沈家倒是没有什么恶感。
鲁氏只是太看重边静玉了。丈夫不可靠,她能依靠的就唯有儿子了。
于是,边静玉在说服母亲时就特意拿自己前途说事,道:“娘,儿子是读书人,日后是要走科举出仕的,一旦有了背信弃义的坏名声,难免会叫人轻看一眼。所以,沈家这门亲事,我们绝对不能退。”
“那……若是我们暗中给沈家一些银子,帮他们疏通一下关系,然后暗示他们主动来退婚呢?”鲁氏的脑子转得很快,“对啊!就该让他们主动来退婚!他们若是真的有心,就不该继续带累我儿了。”
见母亲还是坚决要退婚,边静玉叹了一口气,只得说了实话,道:“娘,儿子不愿意退婚。”
鲁氏和宋氏都一脸吃惊地看着边静玉。鲁氏直接问:“莫非你与沈家那位……”
边静玉哭笑不得地说:“娘,自我和沈二定亲后,我何时与他私底下见过面了?便是节礼,因着沈二的特殊情况,走的都是两府公账,我与他私下从未曾交换过什么小物件。说句实话,我至今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只是,我既与他定亲,如今他阖府遭难,我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了。”
鲁氏的眼眶立时就红了,道:“我儿就是心软,千错万错都是你父亲的错……”
满府的人都知道,在两个儿子中,安平伯虽不至于苛待边静玉,但明显更重视前头原配生下的嫡长子边嘉玉。边嘉玉每年的生辰之礼都办得极为热闹,但到了边静玉生辰时,总是静悄悄就过去了。
边静玉想了想,给了祖母一个眼神暗示。宋氏意会,立刻叫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还叫心腹在门边守着。边静玉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恐这次……沈伯父不是替一般人受过,而是替太子受过。”
宋氏心口猛跳。
边静玉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皇上自登基后,一年一小选,三年一大选,如今宫里的娘娘不少,成年的皇子都有十一位了。这其中,太子排行第三,前头两位哥哥、底下几位弟弟都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但就现在的局势来说,太子之位还是稳的。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其他皇子于暗中谋划陷害了太子,还是太子确实治下不严,总之太子门下有人打着太子的名义买官鬻爵。经查,此事证据确凿。然而,皇上向来偏爱太子,连失察之罪这样的罪名都舍不得安在太子的身上,于是就把沈侍郎推了出去,以便能草草了结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