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看着他野人一样乱蓬蓬头发发愁,拖他去德叔家,一张椅子一面镜,塑料雨衣勒紧脖,她跑出门,不出十分钟就回来,手里捏个墨绿色外壳生了锈的电动推剪,天知道她从隔壁楼哪一家叔叔婶婶那里骗过来,这只巧言令色狡猾伶俐的小狐狸,求你时每一句话都沾蜜糖,任谁也没能力拒绝。
她再找一把断了齿的塑料梳,手指cha*入他鸟巢似的黑发里,比一比长度,饶有架势。
陆显皱着眉质疑说:“你到底会不会?我总不至于连剃头的钱都付不起,要被你当玩具一样做实验。”
“收声行不行?不然我分神手抖,一不小心剃掉你半只耳,年关见血不吉利,猴年一整年都没好运,你负责赔?”
“我赔你,谁赔我半只耳?温玉,温小姐,你信不信,到老我一定是被你活活气死。”
推剪通电,按钮从OFF推到ON,一瞬间嗡嗡嗡大震动,温玉自己都吓一跳,再看镜子里,陆显一脸了然——不必装,早知你是菜鸟。
等她拿稳推剪要着手,他又是一副大义凌然,慷慨赴死表情,害她忍不住笑,伏在他肩头,笑足半分钟才够,好心安慰他,“放轻松呀陆生,我保证不让你流血,不让你痛。只要你乖乖不动,等我慢慢来。”
陆显歪嘴,在镜中望她,兴味盎然,“一句话讲得好像处*女破瓜,最新奇是你破我,不是我破你。讲真话,温玉,你是不是在校内交损友,带你看《玉*蒲*团》《玉*女*心*经》《十大酷刑》?”
推剪嗡嗡震,上他头顶,沿着破旧塑料梳剃平这三两月疯长的黑发,温玉忙里偷闲,抽痛应他一声,“咸湿佬,唔要面,什么恶心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每晚抱一叠色*情杂志睡觉。”
陆显反驳,“没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讲,你几时同我睡过再发言。不过同你讲讲也没什么啦,反正迟早做我家黄面婆,不止嘴上说,还要c黄上做,以后都不看录像带只看你——”
温玉握拳敲他头,敲断他口没遮拦大放厥词。
“你再说,当心我剃掉你命根。”
陆显恍然大悟,“噢,原来温小姐你中意无毛的,亮光光小和尚。不过你们妹妹仔懂什么,要有千军万马万箭齐发才够气势。”
“啊——”你说她是无心还是故意,闯了祸还敢捂住嘴偷笑,乌溜溜的眼笑得弯弯似月牙,镜面反射中偷偷观察他神色,忍住笑说,“Sorry啊陆生,只顾听你讲话,一心不二用,管不住手,真剃成光头。”
他右耳上方,好大一片光秃秃空地。
偏偏她还要添油加醋,凑过来说:“祝你梦想成真咯,光头佬。”
陆显无话,扣住她手臂,轻巧过肩摔,将她按倒在双腿之上,单凭一只手即可稳住她细瘦身体,追寻那一双他思念已久的唇,上下牙齿阖动,轻轻咬她下唇,苏苏麻麻,点点滴滴,酸与痛,撩动脆弱神经。她唇上残留着护唇膏的香,淡淡佛手柑,浅浅少女气息一丝丝萦绕舌尖。
温柔地牵引着,拉扯着,令人沉醉,深入,流连忘返。
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到现在的缠绵拥吻,与平常不同,他再让着她,更不许她有丝毫退却,他舌尖带着莫名的苦,抵开她牙关,同她的纠缠在一起,你退我进,你来我往,似一场战役,只不过远征军好暧昧,又肆意放纵,空荡荡房间里,吮得她缺氧窒息,砸砸有声。
34我们同乡
感谢上帝,在她缺氧晕倒之前,陆显愿意做急刹车,放她一条生路。
喘息、低语、额头抵住额头,再次迷离暧昧中追寻她漆黑双眼,追寻此生唯一可见之光明。
我们始终在追逐自身不曾拥有过的美好,在光之暗面追逐光的壮烈,才会有嫉妒之罪,与生俱来,植根血脉。
身在地狱,才会渴求天堂之光。
而他的天堂不是耶稣基督宽恕罪孽,亦不是无忧无虑人间乐土,他的天堂是她唇边一抹笑,此后尝尽世间苦亦足够。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注)
于温玉,陆显是荒原烈焰,苍穹下熊熊燃烧,倘若触碰他将灼伤指头,她可用女人与生俱来的痴与傻,包裹一颗柔软易碎的心,星空旷野下拥抱火焰。
谁为谁拔掉满身利刺,谁为谁飞蛾扑火,连上帝都不懂这疼痛,疼痛中将你趋向死亡的甜蜜。
勾一勾嘴角,镜子里的男人一阵坏笑,眼神却在静谧空气中化作了水,轻轻将她环绕。假使你遇见过今次温柔,这一生便注定无心他人,不知是好是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