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澜,我还是怀念在Queen Mary的日子,无所畏惧的宁微澜和畏惧一切的姜安安。微澜,别让生活改变你太多。”
食不知味,宁微澜放下筷子,只静静看着窗外,每个人都拥有擦不掉的深切往事与忘不了的美好时光。感谢上帝,至少我仍在此处,麻木而健康地活着。
“安安。”她去握姜安安温暖而有力的手,“我去求霍展年,至少保证你在本市的安全。其他的,安安,取决于你揭出来的伤疤是大是小。如果实在危险,安安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安排你出国。这一点必须听我的。”
“谢谢。”她干脆地道谢,付过账单,收拾行囊,仿佛即将出征的士兵。“微澜,我很庆幸四年前选择去 Queen Mary,那是我在糟糕的一年里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可以遇到我?”
“嗯,因为可以遇到一个傻瓜日日衬托我的善良美丽高智商。”
“滚开,姜安安!”
走出餐厅,微笑道别,尔后向左走向右走,从未放弃,即使路远马茫。
按规矩来,一大家子都应该住在海景大宅里,但那宅子已经建了二十几年,几代人都换过一遭,房间小,隔音效果只勉强合格,宁微澜不似余勉生,长房长孙,全家希望系于一身,她是外姓人,自由空间更大,于是在市内置业,与一猫一狗住六十坪LOFT,衣帽间改作猫狗窝,她是城中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连保安也不认得宁小姐是谁,电视杂志报纸里想找一张宁微澜的照片难于登天。
简单说,在所谓的圈子里,宁微澜是一只自由行走的怪咖。
待回到公寓整个人才算真正活过来,美丽是条有情有义的狗,听到脚步声一下猛冲过来,恰好砸在开门的宁微澜身上,激动得眼看就要脑充血。闹得她花十五分钟脱鞋,五分钟穿鞋,为关门又做十分钟额外斗争。鸡腿先生坐在多宝格上第一万次舔爪子,满眼不屑。
长舒一口气,好歹,她还有自己的人生。
卧室里,一副未完成的画,血红的藏红花田,仿佛哭号尖叫的火,烧尽一片污浊的天。五年了,未完成的依旧未完成。生活最可悲的并不是原地踏步无处可去,而是从起点到终点,无限循环往复,有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谁来答你,人人都忙,恨不得一人劈两半,一半工作,一半风流。哲学问题留给老天,太阳升起来,继续重复昨天。
电脑打开,继续为旅行家写稿,谈冰川高原大漠孤烟,谈小桥流水江南水苑,谈寂寞城市吃喝玩乐,谈红尘男女分分合合,并为此奉献一整个周末。思想是什么?太复杂,不适合出现在女性杂志上。
可惜美好时光总是短暂,恒川集团上下班,听例行汇报,单调而乏味,又将画廊整改计划摆上台面,原本约设计师谈装潢布局,却迎来周五,不慎接到霍展年问候电话,在做什么,是否开心,例行问话完毕,他却依旧兴致勃勃,显然心情愉快,低声同她说:“你妈妈在厨房烧菜,你不回来尝尝她的手艺?”
“我已经吃过饭,在家衣服也换好,今晚就不过去了,祝您愉快。”三人晚餐,气氛难以想象的尴尬,她不愿去做电灯泡。
“微澜,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十分钟之后我在画廊门口等你。女孩子工作不需要太拼,留出时间来享受生活。”即便是通过电话,微微电磁声干扰,霍展年的声线依旧如此低哑迷人,似一把音色完美的大提琴,让人没有办法拒绝。而宁微澜,她又做傻事,怎么忘记霍展年是何许人,从来只要他开口,便没有达不成的事情。
“好吧,一会见。”她辩无可辩,老实承受。其实谁都猜得到,他早已经出发向画廊驶来,不留半点置喙余地。
到底已是华灯初上光景,朦胧光影将城市渲染成含羞半露的美人,似水柔媚。
远远就看见霍展年立于车外,一根烟,徐徐地燃,一瞬间成慢放的画面,他遗世独立,他风姿卓越,即使忽略了漆黑的天幕,呼啸而过的车水马龙,也无法不去望他挺拔的身姿,似一株劲松,立在雪里。
见她来,他便眼角眉梢便融化了雪,染上了笑,礼节性却又带些亲昵的拥抱,“宁小姐是大忙人,整整一个月不见人影。”又看她身体单薄,只穿一件鹅黄线衫,微蹙的眉飘荡着一股孩子气的倔强,“穿这么少?冷不冷?”
宁微澜略往后一步,小心翼翼,“一直待在室内,所以也不觉得冷。”
司机在前座已经等待多时,他近年来鲜少自己开车,倒也不是摆排场,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他自然有其他顾虑,多不胜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