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我只能,祝你幸福,事事顺心,求仁得仁。”
“呵——真有意思……”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狩猎完成的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最有成就感的时间点,“从前你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无论世上的人如何如何诋毁,你也只相信他,依赖他,绝不背叛。可是最终,你却要杀了我,以绝后患。今天,也可以因为李殊曼的一句话而否定我们的过去。”
他猛然发力,紧紧将她按进怀里,耳磨斯鬓,埋进她微湿的长发间,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浅淡而温柔的香,这一刻他曾在睡梦中描绘过多少遍,连自己也记不清楚,如今终于实现,胸中却满是激荡的酸涩,闭上眼,这一刻,多停留一秒,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但怀疑是一颗自我生长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中疯长,无以阻却,不可向迩。
“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轻而又轻地吐出字句,捧着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痴迷回望,重重私语,“即使你已经不抱希望,我也绝不会放弃。因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现在,是我,是高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了。”
夜,缓慢而悠长,他赠她一吻,便也如着苍凉月色,消散在装满秘密的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陆满!
67 汐川
一只渔港小镇,破旧古老,摇摇欲坠。一阵阵消毒水也洗不掉的鱼腥味钻进脑神经,比医疗专用催吐药更有效,一秒时间逼你露出嫌恶、憎恨以及不肯遮掩的鄙夷情态。
码头上还有漏网的鱼,满载而归的渔夫实在忙不过来,老妇也看不上这么小只的东西,它能做什么?鱼骨比鱼ròu多,吃下肚,还怕它依旧扑腾,割破了肚皮跳出海。也就剩下些七八岁瘦骨嶙峋的小少年,顶着一副被海风磨砺得黝黑粗糙的皮,一条洗的发白、根本不合身的大花裤衩,在码头上争先恐后地去捡死鱼臭鱼,省去刮鳞片、剖肚、抠鳃,烤熟了就填肚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趁还未满十四周岁,尽可以去杀人放火斗殴抢劫,被抓去劳教,还有一口饱饭吃。
破破烂烂老汐川,五十几年不变样。依然故我地穷、脏、乱,坚持原始生活法则,一座城,最发达是夜总歌舞厅,浓妆艳抹,眉眼媚笑,杀人的看不上卖春的,卖春的看不起捕鱼的,人人都想做那位肥蟹哥,肚油滚滚,吃香喝辣,夜夜笙歌。
还有一条需注意,大哥不好当,肥蟹哥当然有上线,不然怎会来点头哈腰做导游,开口闭口“霍先生,这里熏啊,臭得很,不然去‘红&歌汇’?小姐少爷样样有,都是齐活儿,没得挑,这个……”有为难地看向宁微澜,“小姐也可以一起去嘛,陪着见习见习,助兴……嘿嘿……”一个劲搓手,眼袋大过核桃眼,耳垂肥得滴油,猥琐又谄媚,比海滩边一条条翻肚的死鱼更恶心。
“霍展年——”她径直叫他的名字,很有开会前老板将要发火的气势。
好在霍展年十分受用,或者也可以说他两面三刀,喜怒无常,当着人面一套,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套,拖着她的手,饶有兴致地往码头上走,“小时候我就在这里,捡了死鱼回去当晚饭吃。鱼吃得多,走到哪都是满身的鱼腥味儿,到了大城市,总觉得被人嫌弃,第一次杀人就在天桥下,午夜十二点蹲在地上捡人家的烟屁股抽,被骂乡下仔,又脏又臭。cao起根废铁管就打,谁知道铁管也能当杀人凶器,没头没脑地往他肚子上捅,血啊,内脏啊,都搅成黏糊糊一团,粘在身上更脏了,新衣服也买不起……”再看宁微澜面色煞白,才好心掐断话题,捏住她下颌,问:“吓住了?”也不等她回答就直直吻下去,一番口舌纠缠,任斜阳染红她腮边,一旁晚归渔民、四处游荡的烂仔吹口哨起哄,羡慕的人不少,污言秽语更不少。但他分毫不在意,似乎还很有几分得意,手掌在她腰后摩挲,感叹道:“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呢?谁能想到你……会跟着我呢?”忘了说,还不是明媒正娶,而只是闲来作伴的二奶、见不得光的情人。
霍展年最该感谢命运之神,二十年毫无保留的眷顾。
又甩掉肥蟹,领她去他那个家徒四壁的旧屋,房门早被海水侵蚀,不需要钥匙,一脚就能踹开。
屋子里光秃秃黑洞洞,只有一个老人——五十几岁老妇,大花的裙子,粉红色塑料凉鞋,蜡黄又夹杂着白发的长卷发,纹出来的眼线眉毛都褪成灰蓝色,靠着门抽烟,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