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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2)

承徽素知这位三哥城府深沉,且睚眦必报,当初二哥不顾北燕南侵,运一批朽粮烂甲到边关,害得三哥粮草无继,险些战死北疆,这般大恨,三哥竟隐忍不发,直至父皇灵前,一举擒下二哥并其党羽,枭首示众,各个死无全尸。便是彼时,承徽方知待自己和气宠溺的三哥尚有罗刹一面,不由既惊且惧。

承徽心知二哥矫诏篡权,设伏谋害三哥,便是落得这般下场,亦是罪有应得,可到底兄弟一场,何苦连个全尸也不肯留,他亦知三哥待他情分不同别个,大哥这谋逆主犯虽是经他手逃得性命,可当日只要他低头认错,三哥不过气上几日,亦绝不会伤他分毫,只是这情分着实不同寻常,宫变前几日三哥酒后戏语,种种狎昵,其后深意只叫人胆战心惊,承徽哪里还敢放肆骄纵,只吓得同大哥一道仓皇离宫,自此改名换姓,流落乡野,却不承想,竟有一日能被寻着。

承徽心中大是忌惮,可三哥已是九五之尊,如此纡尊降贵亲自来寻,又是这般亲昵口吻,岂容得他不应,遂只得硬着头皮道:“皇兄一向安好。”

承昭眉头一蹙,旋即一哂,“几年不见,倒变得知礼起来,以前怎不见你这般恭敬。”

承徽偷瞥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以前年少不懂事,有得罪皇兄处,还请皇兄恕罪。”

见承徽这般拘谨生分,承昭心中不悦,却也知急不得,左右人已找到,日后自有一辈子的时日与他消磨,不由又欢喜起来,似笑非笑,“你自小到大,得罪我的地方还少了,我若当真跟你置气,只怕早被你气死了。”

承徽见他不怒,稍觉安心,眼见小六子一张脸快被按到地上去,忙求情道:“还请皇兄放了小六子罢。”

承昭淡淡道:“这奴才肯跟着你颠沛流离,倒也忠心。”冲侍卫一挥手,“罢了,放了罢。”

小六子生怕自家主子被抓回去问罪,这时见承昭并无降罪之意,心中大是松了口气,一下瘫软在地,喘了好几口方回过神,待被松了绑,赶忙连滚带爬到承徽身边去,先是冲承昭跪下磕个头,“奴才替我们七爷谢过皇上不罪之恩。”紧接着爬起来谄媚一笑,“这眼见快晌午,皇上指定饿了,奴才这便做饭去,我们七爷一早上山去打的野鸡,不拘做汤吃肉都是极鲜的,奴才用当地的法子做,皇上也尝尝这岭南风味。”又将承徽向前一推,“皇上不知,我们七爷这两年跟人学制茶,家里的茶都是七爷亲手炒的,叫我们七爷给皇上沏一杯,皇上是吃惯了好茶的,也品品我们七爷的手艺。”

承昭叫他逗得一乐,“你倒机灵,怪道你主子走哪儿都带着你。”点一点头,“去罢,有什么手艺尽管显出来,做得好自然有赏。”

小六子是宫中总管太监亲自□□出来,自小便放在承徽身边服侍,最善察言观色,晓得自家主子这回不止是有惊无险,且回宫后必然还有大造化,喜得似吃了二两蜜蜂屎,颠颠地捡起野雉下厨去,心中暗道:皇上倒真顾念兄弟之情,怪不得贵妃娘娘临终前将七王爷托付给皇上,此番回去需劝着主子些,万不能似从前般任性,再妄为一回,可没这回这般好运道。

承徽叫小六子提了个醒,总算不再呆站着,犹犹豫豫往前走两步,“我给皇兄沏杯茶。”

承昭这方自眼角眉梢透出些笑意来,“难得让你服侍一回,倒要好好尝尝。”

承徽见他言行举止一概如常,渐渐放下心中忐忑,久别重逢的欢喜亦冒出头来,唇角一翘,“这岭南虽偏远,却产得好茶,并不逊于江南,滋味别有不同,香气上或更胜一筹。”

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屋,陈煊亦松了口气,叫属下各自于房前屋后布防,自己则站在门口守着。

不一时,茶饭俱得了。

承昭一早自州府赶过来,先前等人时还不觉得,这时闻着饭菜香,也觉出饿来,夹起一筷子豉油鸡送入口中,点点头,“味儿不错。”褪下尾指上一枚戒指扔过去,“有赏。”

“奴才谢赏。”小六子喜滋滋接了戒指,出门去给侍卫们张罗吃喝。

兄弟两人用饭,待吃得七八分饱时便皆停了箸,承徽重又泡了新茶来消食。

承昭抿一口茶,忽地问道:“老大出海这许多年,便没回来看过你吗?”

宫变后,承徽陪着大哥承喆一路南下躲避追兵,直到番禹港口,将人送上海船,自此远离中土,天各一方。三哥既能追寻到此,大哥下落必定已然知晓,承徽心知瞒也无用,索性实话实说,“不曾,当日大哥上船时便说,若不能在海外开疆拓土,枉为雍氏子孙,也没脸回来,倒不若死在外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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