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蕊说想去有杨柳的那侧河堤。
那一年的春天,依然是下着蒙蒙的小雨,有些冷。他们逆着龙津河往上走。杨柳渐渐变成了紫荆。谢敏跟在连蕊身后,觉得她和往常不同。
连蕊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会深思,乐呵呵的。也许那只是因为他其实并不了解她。
“怎么了?大过年的?”谢敏问。
“小敏,我们分手吧。”连蕊站在了雨中,转过身子,在紫荆树下这样对他说。
那些雨,也像那个时候一样,落在她的发丝上,一颗一颗的,很晶莹。
谢敏有些艰涩地问:“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连蕊笑着说:“很好,只是可能是在一起久了吧。”
直到今天,乘着出租车经过布里斯本的河岸,那种熟悉的温暖的风吹进窗口,他才想明白连蕊的意思。
在一起越久,分别时会越伤痛。
而此前,他的理解一直是:在一起久了,感觉渐渐淡了。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分别呢?他并没有说不愿意追随连蕊的脚步,如果等待让她觉得那么痛苦,甚至要他去她要去的城市上大学也未尝不可。
他问连蕊。连蕊说:我永远早了你三年。我怕我等不起。
第43章
人的思想,包括思念,终究是很微弱的没有力量的东西。谢敏一直这么觉得。并不是用尽全力去想一件事,那件事就会成真。
比如当年的他,那么想见到那个孩子。
比如后来的他,很想让连蕊和他一样大。
比如现在的他,那么想吃阿嬷做的糟菜焖茄子。
他不能避免地把爱情定义成了思念。但如果真的只是如此的话,那份力量为什么会那么微薄呢?
他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不知为什么还是缘于陈金山。那天,第二次的初三终于毕业了的六月二十几号,考完试后,阿金说要去庆祝一下毕业,要去体育中心附近吃小炒,当时天色还早,小炒摊子还没摆出来,他们就去了那附近的冰沙摊子。吴晨恰巧和他同一个考点,考完试也一起来了。
体育中心的河畔,那条河其实是龙津河上游的某条分支,和小溪来自不同方向,那条河是从曹溪那个方向来的,流过烟厂宿舍门口,流过苏溪的烟厂厂区,而后流到隔后这儿,很快就要和龙津河汇合。
那条河边,每年夏天的夜里,都会摆出一些冰沙摊子,也有些小炒的摊子,类似于小溪边的大排档。这里的炒田螺很好吃。夏天夜里,不愿意待在家中的龙岩人会到这些摊子上纳纳凉,聚聚友。
龙岩人大多数都有可以聚聚的朋友,这也是走过很多地方的谢敏想起来,觉得故乡最温暖的地方。
他们一二十个人到那里的时候,那个冰沙摊子估计刚开始营业没多久,只有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在那里。
其中那个对着他们这里的小孩,低着头,笑得很惬意地在和他的朋友们谈天。
谢敏不会忘记他笑的样子。就算他的样子已经是少年向青年转变的样子了。那个笑容还是他的。
人怎么可以在很多年后,样子都完全不一样之后,只凭一个笑容就认定那个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呢?
其实也并没有太久,距离上次见到,不过是一年左右的事情。
谢敏觉得,那是因为外表是次要的东西。同样的一张脸,长在不同的气质的人身上,感觉就不一样。相由心生。只要他还是被从前沉淀着的那个他,笑还是哭,都不会变的。
那种不会变的感觉,让谢敏有些开心。
他的开心一下子就被吴晨发现了。吴晨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三个小孩,笑着说:“吃梅子冰那个?”
他也太敏锐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甚至还没说是什么事。
吴晨点了一个绿豆冰,取笑道:“哪一次见到你这个样子,不是因为谈到那个小鬼?原来他就长这样啊。”
“怎样啊?”谢敏问的时候,不可否认地有点窘。
吴晨点点头说:“很秀外慧中啊。早知道是他,早告诉你了。我见过他好多次。”
谢敏笑着说:“有那么多早知道,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龙岩那么小,一中和二中又那么近。就算刻意想避开,都不见得避得开。明明是一个很想见到的人,一两年甚至三五年才见到一面,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阿金以为那堆小孩在议论他们的时候,谢敏没有息事宁人。只是看好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许也该让这种缘分变浓一点吧?谢敏想。
挑拨对他果然是没有用的。
就像谢敏想象了千百遍的样子一样,他不过是站起来,不卑不亢地赔了个礼,说:“不好意思,我们在讨论今天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