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贺东言发来一条语音微信,她一点开,却听到了耀灵的声音,“妈妈,新年快乐!么么~”
小孩子的声音又柔又嗲,韩念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嘟着小嘴的可爱样子,那粉糯糯的脸蛋蹭在她脸上时,又软又香。她的所有坚强瞬间崩塌,弓着身子最后慢慢蹲下,在路边哑声痛哭。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得这么丑过了……
从平海路走到中山路,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出租车起步价的距离,韩念断断续续走了近一个小时。
公寓大楼几乎家家都亮着灯,还没有人在这个时间休息,可韩念却困得只想睡觉。十七层的房子在她去唐家后就退了,本来就是一个幌子,她带着孩子一直是住在十六层的。只是她这样小心藏着耀灵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韩念不知道是该怪老天,还是怪贺东言,亦或只是说是命运。
孩子年纪太小,离不开她和贺东言,没法丢在国外。可她又实在不愿意让耀灵扯进她和唐亦天之间。他们之间,黑暗又肮脏的那一面,不应该被孩子看见。
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韩念胡乱地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推开耀灵的房门,一头栽到了温暖的小床上,被褥上还有牛奶的味道,香香甜甜,她一边闻一边笑,很快就睡着了。
****
北郊监狱距离J市的中心有三十七公里。韩念打车去的时候,一路的景色都是陌生的,她还从没来过这里。
韩念坐在会见室坚硬的座椅上,没等多久,韩复周就出来了。他穿着有些泛白的灰蓝色囚服,三年多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他颓废沮丧,他依旧有着干净挺拔的书卷气。只是鬓角花白,毕竟他今年已过花甲。
三年多的日子对韩念来说很漫长,她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父亲,大多数时候是韩复周通过律师捎话让她不要来。但对韩复周来说,三年多的日子只是他漫长无期徒刑中很短暂的一段岁月。他必须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否则他还没有输给命运,就输给了时光。
他拿起话筒,韩念也跟着拿起来,冰凉的听筒贴上耳朵,话语就显得格外的温暖了。
他叫她,“思思啊……”
思思是她的乳名,只有父母这么叫她,甚至连唐亦天都没有这么叫过。他曾经调侃地说,“思思?韩念?那当初直接起名叫韩思念不就好了?”
母亲范心竹叫得次数也不多,几乎都是韩复周这么叫她,久而久之,这个称呼就成了他们父女之间独有的了。
他叫她“思思同学”,她叫他“复周同志”。虽然父亲公务繁忙,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可在韩念的印象里,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温暖的。他既严苛又慈祥,那样低调的一个人,也只有在她办婚礼的时候才那样高调地说过——“我韩复周的女儿,要嫁得比谁都风光!”
韩念没法相信这个社会对她父亲的判定,也没法接受唐亦天对她父亲的指控。即使她对爱情坚贞不渝,韩复周也是她的父亲,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父亲!
“爸……”她扬起嘴角,韩复周喜欢看她笑,所以她笑了,韩复周也笑了。
“你一个人还好吗?”他问道,“身体都恢复了吗?”
“恩,都好。”韩念点头,“您呢?上次托张律师给您买的冬衣还合身吗?”
“合身的。”韩复周说,“还很暖和。对了,贺东言最近怎么样?还是他一直照顾你吗?”
“恩。”韩念点头,“他对我很好。”
“他是个好人。”隔着玻璃和铁栏,韩复周眼底有些小小的波澜,韩念看不清也看不透。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一次三年多前问过的问题,“爸,那件事真的与您无关吗?”
“思思,爸爸绝不会骗你。”韩复周并没有因为女儿的不信任而生气,他柔和的眉目里充满了慈爱,韩念抿嘴笑了起来。
她相信父亲,所以她就得继续恨那个人。
****
走出监狱的时候,午后阳光正盛。不远处一辆银色的车逆光向她驶来,车身上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反光,她抬手遮挡,阳光从指缝里漏过,然后车上走下一个人,紧紧地抱住了她。
“小念,你把我急死了!”贺东言的心跳声又急又猛,韩念靠在上面,几乎要被他的节奏带跑。
“我不是好好的吗?”她挣脱开他的怀抱,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贺东言低头捧着她的脸,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看,都没有从笑容里看出破绽来,只得放弃。“好吧,那你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