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温屏住呼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探头正视了段珀,神情漠然,眼神雪亮。
段珀的手落在地上。在极度的痛苦中,他忍无可忍的薅起了一把青草,哭的声音都变了:“呜呜……我不能没有腿……快点,让人按住我!”
段珀敢忍耐,岩温就敢动手。
几名卫士当真走上前来按住了段珀,有人将一块洁净手帕卷起来塞到了他的牙关中。段珀看不到后方情景,就觉着自己的脑袋快要疼的爆炸了,至于小腿,他则是根本不敢去想,他还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岩温跪在地上,用打火机的火苗反复燎了匕首刀刃。军中常见的刀伤药粉,往日常用结实的小塑料袋装好分给士兵的,如今也被卫士们贡献出来,摆放在了一旁。
然后岩温放下打火机,对着段珀的小腿动了刀子。
段珀的额头上浮现出了青筋,一张脸则是白中透青,不是个人色。压抑的惨叫从喉咙里扭曲传出,再被手帕堵回喉咙里。在痉挛一般的恍惚中,他只感觉正有一副火焰喷射器对准自己的伤口持续喷火——三千度的火焰,还没来得及发展壮大成一团烈火,便被他的伤口尽数吸收了进去。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奋力喘息,因为害怕自己一口气呼出去,就再也吸不进来了。
岩温心疼段珀,知道对方快要疼死了,但他这人就是手狠。段珀在卫士们的按压下已经呈现了抽搐的状态,可他还是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指头插进对方的伤口中,毫不含糊的强行抠出了子弹。
帮忙的卫士递过来一小瓶酒——就是山中常见的果子酒。岩温刚要用这瓶酒给段珀清洗伤口,然而心中一思忖,他把酒又递了回去。
他感觉果子酒还是不大干净,怕弄巧成拙,反倒不好。
刀伤药粉被成把的洒在了段珀的小腿上。一名卫士的衬衫是所有人中最雪白最洁净的,这时就被撕成一条一条,当做绷带使用。
段珀疼的晕了过去。
这时那果子酒派上了用场。岩温把段珀抱在怀里,将瓶口贴到了对方唇边,慢慢的倾倒。
段珀没什么知觉,果子酒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岩温见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喝了一口,而后低头哺给了段珀。
他是不懂得世间法则的,也不需要去懂。他得让段珀咽下几口又酸又苦的果子酒,这东西有刺激性,能够提神。
旁边的卫士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搜索身上食物,要在这傍晚时分填饱肚皮。
岩温一直抱着段珀,抱到凌晨时分。
段珀微微的有点发烧。岩温像狗一样屡次抽动鼻子去嗅他那条伤腿,结果每次都只嗅到了淡淡的药粉味和血腥气。
这样很好,起码能够证明伤口没有很腐烂。
在天色蒙蒙亮之时,他背起昏昏沉沉的段珀,招呼同伴又上了路。
这回前方没有瘴气挡路,他们辨明方向谨慎行走,果然很快就踏上了正确路途。
第120章 段提沙的思想
岩温知道段珀很疼,可是他连句安慰的言语都不会讲,只能是背着段珀向前疾行。段珀昏昏沉沉的搂着他的脖子,头脸就贴在他的后颈上。他自己感觉着,段珀好像是烧的更热了。
于是他提起一口气,越发加快了前进速度。
岩温等人没有抄近路,因为横越山涧比较危险,宁可顶着大太阳穿林子。怀揣着饥饿肚肠急行军了整整一天,亏得他们都是精壮的小伙子,竟也一鼓作气的赶到了目的地。
段珀的卫队在战斗中丢失了电台,同所有部队都失去了联络。段提沙坐在营房中苦等,急的快要呕血,一夜不曾合眼;如今见这帮家伙终于是灰头土脸的跑回来了,他又惊又喜,腿脚都比往常灵活了许多,连跑带跳的就出来进行迎接:“臭老虎——”
随即他的脸色变了:“老虎?”
岩温背着段珀奔波了整整一天,虽然段珀不重,但他那双臂也累的有些哆嗦了。抬眼望着段提沙,他小声答道:“少爷的小腿中了一枪,子弹已经挖出来了,没有药,少爷在发烧。”
段提沙见段珀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是个昏迷不醒的样子,就吓的肝胆俱裂,连忙一叠声的呼唤军医。这时杜师长走出来,见此情景,也立刻动手帮起忙来。
岩温背着段珀走进营盘一处房屋中,想要把段珀放到床上,手臂却是酸麻的不听使唤。段提沙站在后方,一把就将段珀拦腰接过来抱住,然后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俯身把人放了下去。
“老虎?”他用手去摸段珀的脸:“爸爸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