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忆低头,迅速解开鞋带,换上在这个家里唯一属于自己的那双拖鞋。
她忽然很开心,想吃好多好多东西,芥末墩,炒肝,爆肚,她觉得自己饿坏了,她要让自己彻底吃饱,然后开始努力奋斗。已经五月了,马上就要进入高考倒计时,小语种不能上没有关系,她仍旧要考年级第一,进最好的大学。
她要进电视台,或者进报社,她要做个和他一样的记者。
她要自己真正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让每个人提到季成阳的女朋友,都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一对。纪忆一定会成为季成阳的女朋友,最优秀的那个。
对于她在报名当天的状况,季成阳只追问了几句,在得到答案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告诉纪忆,关于处分计入档案的事情,虽然影响了这次提前招考的报名,但只要不出任何违反校规的状况,就不会影响到她的高考。
这是他和曾经的恩师,现在的附中校长之间的口头协定。
一个星期后,季成阳离开北京。
他离开的那天,正好是他生日前一天晚上,纪忆晚自习结束后特地拿着手机跑到篮球场,给他打电话,她想等到过了十二点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但是明显那时候季成阳已经在飞机上,关了手机。
所以只能提前两个小时。
电话接通后,她明显听到了机场特有的那种声音,温和催促人办好手续,上路离开这个城市的声音。“我办好登机手续了,”季成阳拿起手机,就对她说,“我坐在,嗯,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在喝咖啡。身边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带着小孩的年轻女人。”
她轻易勾勒出一个场景,他所在的场景。
“嗯……”纪忆看四周,“我坐在学校篮球场里。”
“没有灯的那个篮球场?”
她笑:“现在有了,不过晚上灯已经关了。”
“嗯,”季成阳显然对这个校园的布局了如指掌,“你千万别往篮球场右侧走,那里有很多小路,通往实验楼、食堂之类的地方,容易惊飞鸳鸯。”
纪忆笑,她独自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捡个扁扁的小石头,一下下划着篮球场的水泥地。
根本不用往小路走,她身边不远就有两对情侣。回宿舍的大批人流已经过去了,就剩下零散的几对小情侣,风吹灌木,瑟瑟响动着,有时候稍微在暗一些的地方就会偷亲什么的……她实在不敢抬头认真去看。
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中,低头看着地面。
认真和他讲着电话,手里的石头去胡乱地毫无章法地哗哗哗划乱着。
忽然身后有一只手抽走她的手机,纪忆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抢。暖暖乐不可支:“竟然不回宿舍睡觉,在这种地方坐着打电话,绝对有问题啊——”她本来是开个小玩笑,没想到纪忆却真有些急了,和她抢回手机。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手机屏幕,电话已经断掉了,幸好幸好……“谁啊?”季暖暖低头,凑过来,轻声问,“你们班的?”
纪忆躲开暖暖探究的目光,把握着手机的手放到校裙口袋里,仍旧心有余悸地攥紧,谨防季暖暖再来抢走手机。幸好暖暖不是什么执着探究别人隐私的人。
纪忆和暖暖一起回到宿舍楼。
高三的都是最晚下晚自习的一批人,都赶在熄灯前洗漱吵闹着,四处都是人,她再没找到机会给他打电话。等真的洗漱完,躺到床上,早已过了他登机的时间。
阿富汗,塔利班,911。
当初她从新西兰回国,在机场上听到911灾难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地找了王浩然和远在美国的他取得了联系。那时候听到他安全的消息就已经觉得灾难都过去了,却难以预测到,一年后他就是因为那场恐怖袭击的后续,而去了一个危险国度。
……
纪忆辗转反侧睡不着,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刚才那个电话打了那么久竟然没有说“生日快乐”。这么懊悔着,她更睡不著,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因为临近高考,宿舍里都是理科实验班的学生,理科生压力真心比文科大,宿舍统共十二个人,除了她,余下的都是夜夜捂着被子手举手电闭关修炼。
她从床上坐起来,晃动了床。
上铺顶着薄被子里伸出头来,一双眼睛嫉妒地看着她:“数学卷子比我们简单的那位同学,你不睡觉,是想你男朋友了吗?”殷晴晴绝对是口无遮拦的典范,她这么一说,余下那些也都纷纷从被子里探头,抱怨老天不公。
手电筒的光晃动着,都嫉妒地晃纪忆。调侃,低语,轻笑,让这间深夜宿舍的小小世界在月色和手电筒的双重光亮下显得特别温情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