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徐阳打了几个电话,又上网查了半天,他大概搞清楚这是一种很多来自遗传的眼科疾病,而福庆只是最初期被发现,控制眼压,不让其升高。另外徐阳在网络上看到说很多40、50岁,脾气暴躁的中年女性容易患上此病,徐阳想想福庆,他挺诧异的。
晚上回到家,福庆正躺床上,他身边散落着一些照片,有他们一起旅行照的,有他们过去在家里拍的。
福庆一直闭着眼睛,徐阳不信他回来进屋这么大动静,福庆听不见。
“这么早就睡?”徐阳问。
福庆睁开眼,他脸色灰暗,满脸愁苦。
“别紧张,把药用上,眼压控制好。反正现在你也没感觉,没事儿。”
“我发觉我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差,我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用…以后我可能都看不见这些照片了…”
“别瞎说。”徐阳阻止:“只要治疗,活到八十岁都到不了失明的程度。”
徐阳在安慰福庆,他甚至坐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抚摸着福庆的头发…徐阳说他做的这些,他不知道是应该用虚假来形容,还是用有情义来形容…他只是强烈地感觉到他不想这么做,他又必须这么做…他想到明天他不能和赵平去吃饭,按摩,看电影…他最觉得心里发疼的是,赵平周末不挣钱,就为了和他在一起,可现在他不得不让赵平自己在他那个小破屋里过这个周末…徐阳说他感觉心,绞痛。
第三十章
徐阳觉得有时候人生就是处处让人诧异,预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上。从来没特别主动表白什么的赵平,那个星期五的晚上给他发了一个短信:任何时候想到你,想着你,都发现活着是很美的一件事。你让我觉得心灵的快乐和满足,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人,我想永远让你快乐。
这两句话对于当时的徐阳觉得诧异之余是心烦意乱,他依然想着怎么跟赵平说取消他们的约会,心痛感更加强烈,让徐阳觉得自己是在受煎熬和折磨。不过事后徐阳再看这两句话,他陷入沉思,他心潮澎湃,他明白了他是真的爱上赵平,因为在赵平那里,徐阳发现他与他有极其相似的认同感,和天差地别、巨大反差的致命吸引力。
当晚徐阳还想过他索性跟福庆撒个谎,说他单位有事,但随即他又否定这个念头,因为这个谎话会让他非常不舒服,憋屈,他完全不需要撒这个谎,他只是不想自己是个只顾念自己的人,他也不能绝情对待他和福庆四年在一起的日子,也是绝情对待他自己。
徐阳没马上回复赵平。徐阳做了饭,和福庆吃完收拾过去。福庆躺床上用从医院领来的什么东西热敷眼睛,徐阳自己坐在外面的厅里。他发现赵平又给他发了一个短信:之前写得太肉麻,别笑话我。晚安,永远都开心。
徐阳回信:收工没有?活儿累不累?
赵平很快回复:不累。我已经回家躺床上了。
…
在徐阳写短信的时候,福庆从屋子里出来,徐阳抬头看一眼福庆,福庆看着徐阳,徐阳低头继续写着自己的短信。福庆什么都没问。后来徐阳说他出去打个电话,福庆依然没表态。
徐阳来到楼下,找了一个避风的,没人经过的角落,他拨通赵平的电话。
“我想你…”徐阳说出他最想表达的。
“我更想你。”赵平回答。
“明天咱们的计划可能不得不变…”徐阳打电话前想好的是把福庆的事直接告诉赵平,他觉得赵平能理解。但当他话到嘴边,他犹豫了,迟疑了。
“你接着说…你单位里有事?”赵平平静地这样接了一句。
“不是公司里,是家里有事。”徐阳脱口而出,他觉得他把从他母亲那里“遗传”而来,撒谎的本领用得比他妈还炉火纯青,恰到好处。
“那你忙你的。”赵平依然是平静的:“你父母都挺好吧?”赵平突然问,听得出来,他紧张了。
“他们都挺好…”徐阳连忙回答,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赵平沉默…
……
“我想你…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你…”徐阳只能表达他脱口而出的语言。
赵平没马上反应,过了片刻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不算什么事,小事,这个周末处理完就完了。”徐阳在回答赵平的那个瞬间,他不想犹豫,他也不想思考,于是自热而然地继续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