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百谷(47)
我想骂他没大没小,又被这连名带姓的称呼哄得说不出的爽快。
他乡重逢,好像我们就再也没有血缘关系了。
这是我心里的一道坎,是别人辱骂我们恶心肮脏的来源,是我不敢光明正大拥抱裴嘉言的枷锁。尽管觉得爱情没有分别,而我爱上裴嘉言也并不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可别人会怎么说呢?伦理又不是生不生孩子的问题。
我知道或许换做别人会纠结爱裴嘉言到底因为爱本身,还是因为他救了我。
但爱和救赎本来不需要这么分明的界限。
反正都是裴嘉言。
四点钟左右夕阳余晖倾洒在香樟树下,天黑前最后一点光亮就此结束。申城的夜色来得早一些,我已经看见了天边的新月。
“晚上还有课。”裴嘉言说着站起来收拾他的电脑,“先走了。”
“我住在阳光小区,就你学校外面两站路……”我说,见裴嘉言动作一顿,有些紧张地发出邀请,“虽然还是很窄,只有一张床……但你愿不愿意来和我住?”
裴嘉言的眼睛比星星亮,我好俗,只会这么形容。
“明天下午五点半后没课了,你来接我吧。”
裴嘉言最后这么说。
他再也没在别人面前喊过我“哥哥”。
24.
第二天连工作我都喜气洋洋,只拍了两套衣服,余下的顾悠悠说等我恢复了以前那种厌世脸看谁都不爽再说。
但是剩下的四套就是两千块钱,马上就要开始养狗,花销会变大。想到这,我挣扎了一下觉得还可以,顾悠悠抽着烟想打人:“拉倒吧,你现在能去演三级片!”
我说怎么就三级片了,顾悠悠拉着我的领子拽到镜子前面。
裴嘉言留下的吻痕就赤裸而直接地显露出来,说什么也不懂未免太做作。
顾悠悠的表情狰狞,活像摇钱树被折断了。他给我的性冷淡人设不能崩在这么明显的情色痕迹上,我好整以暇等着奚落他没事编什么故事,倒是琳达说多个风格多条路,顾悠悠一想有点道理,很快恢复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等下,我换个灯光,另外拿两套衣服给你拍。”他说着转身就走。
我看了眼角落的挂钟已经过四点,立刻不想赚剩下的钱:“明天工作日,明天再搞行不行,大哥,求你了我有事。”
顾悠悠纳闷地问:“你能有什么事?不说好的孤家寡人吗?”
我还琢磨怎么找说辞,路过的琳达表情十分了然:“他要回去——喂狗——呀!顾哥你一点都没人文关怀,陈屿养狗啦,不是给看过照片吗?那么小一点点不按时吃饭长不大的啦!有点爱心好伐!”
顾悠悠想起来是有这回事:“哦,但你平时不是也能七点多才往回走吗?”
“窝瓜今天要打疫苗。”我说。
其实它第三针还没到时间,我心里在疯狂给窝瓜道歉又期待顾悠悠别把我的事记得太清楚。他疑惑地又看了我一眼,最后说那你走吧。
平时都是先坐地铁再换公交车,但公交线路会去旁边的主干道绕一下所以大概会花半个小时才到我的终点站。我一刻都等不了,出地铁口后刷了辆共享单车,东倒西歪地骑着去裴嘉言学校等他。
会不会太不稳重了?
可那是我的裴嘉言啊,小狗走失又奇迹般地回了家,稳重不能当饭吃。
所以我们晚上吃什么呢?
我刚赚了钱得请他吃顿好的,大学路上随便挑,吃贵的,他要想去吃人均688的豪华自助餐也不是不行。虽然没法请他立刻住进新的城堡和大别墅,但现在至少能让裴嘉言喜欢什么就吃什么,民以食为天。
不必衡量我的得与失,血汗钱不给裴嘉言花给谁花。
等我傻乎乎骑着共享单车一脚刹在遛狗经过的大门口,裴嘉言已经在那等了。没有别人陪,他的脚边立着个很小的箱子。
我当然没法骑车带他,这时候就会想念我托付给了米兰的小电瓶。
“走了宝贝。”我说,帮他拎起那个箱子。
旁边经过的两个女生警觉地看了我俩一眼,我浑不在意,伸手去拉裴嘉言。他配合地给我搂着,继续刷手机走路不看路。
裴嘉言的箱子很轻,我怀疑他随时要逃跑:“没多带几件衣服吗?”
“慢慢搬吧……”裴嘉言笑了,拨开我的胳膊自然地变成手牵手,“有早课的时候我想提前一天回来住,早上起不来。”
早起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轻,我没法怂恿裴嘉言逃课只能说,那好吧。
距离年初捡到裴嘉言正好过去了十个月。
那次带他去出租屋时,他像只小狗亦步亦趋跟着我,动作里都是小心,生怕一个不对惹我生气从此被放逐。这次也是我带裴嘉言走,却有很多都不一样了,怕小狗负气不肯跟来的成了我,我离不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