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冬和乞求的目光,杨牧叹气坐下来,把冬和横抱在怀了,让他的头仍然可以枕在沙发的扶手上,双手环在他的腰后,顺着脊椎一节一节的揉按下来,用指肚一下下掐着两边的肌肉。冬和的肚子这两天长的是很快,杨牧现在要环抱他几乎不容易了。
“肩膀酸不酸?”
“呵呵,”冬和勉强地笑一下,“我真是掉进醋坛子了,没有不酸的。”
“还有心思说笑呢!来,”杨牧让冬和跨做在自己的腿上,从腰往上按摩,一直到肩膀。“好些了吗?”
“嗯,”冬和低低应了一声,“你手艺真好,不如以后开按摩院好了,你可以做红牌。”
“你啊,”杨牧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问道,“午饭吃了吗?”
“吃了,对了,今天送外卖的小孩儿叫我姐姐呢!”
“你没说话吓他一跳啊?”
“没有,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象女人?”
“为什么这么想?”杨牧慢了下来,冬和的语气里有些哀怨。
“不知道,觉得自己跟怪物似的,有时候。”
“你可不能这么想,男女都一样,生命因爱而来,不管是从男人身上来,还是女人身上来,都是天使。冬冬很有勇气,去尝试生宝宝,你为了宝宝付出那么多,你呀,也是哥的天使。”
“嗯,”冬和闭上眼睛,把头枕在杨牧的肩窝,“哥,你抱抱我。”
杨牧如他所说,抱紧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的摩挲着,感觉冬和有些发抖,他低头问:“冬冬,你还好吗?”
意外地,冬和没有忍,哽咽着说:
“哥,我好辛苦,冬冬真的好辛苦。”
杨牧的心猛地揪起来,他侧头吻着冬和的脸,轻声哄着:“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为了宝宝,嗯?”
冬冬艰难地转过身,双手绕过杨牧的脖子,脸埋在杨牧的胸前,声音从胸膛里嗡嗡地传出来:“我今天就在想,妈妈当初生冬冬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辛苦?如果是, 为什么还舍得扔掉冬冬呢?”
杨牧知道冬和现在非常敏感,有些产前忧郁的症状。他大概是白天想太多,加上身体这么不舒服,才会如此失常。他的大手抚摸着冬和柔软的头发,在耳边低语:“冬冬的妈妈一定是迫不得己才放弃的,不是真心不要你,是没有办法而已。”
冬和没有说话,一串滚烫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出,然后飞快地,淹没在黑发之间了。他在杨牧的胸口蹭了一下眼睛,大概是不想让杨牧看见自己的眼泪,声音却还是有些抖:“那你呢?哥,你为什么收养我呢?”
杨牧觉得往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不能说,只轻描淡写:“哥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得带走这个孩子。呵呵。”
这么说也不算撒谎,杨牧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嗯,我也是,我看见哥站在院子里和院长说话的时候,就跟神祈祷,要是他能带我离开这里多好?结果,神在那一刻,听见了。”
冬和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到最后仿佛是呓语。杨牧觉得怀里的身体一阵筛动,越发冰冷,低低传来一阵细碎的呻吟。杨牧托着冬和的头,一张青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长睫毛不停颤抖,惨淡的嘴唇哆嗦着,人,竟已疼的厥了过去。
第12章
“子宫位置不正。”高祖闻短短的六个字,让屋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但是偏差应该不大,所以对胎儿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具体还是要去教授那里做个彻底的检查。”
“确定偏差不大吗?”杨凡问,“按照冬冬疼痛的剧烈程度,应该是压迫到主要神经了。”
“嗯,我知道。”高祖闻难得这么严肃,“子宫里的电脑晶片在子宫处于危险的角度和位置的时候都会发出警告。象这样小范围的偏差,人造子宫是可以自我调节的。但是,你知道腹部骨盆处本身神经和血管分布非常密集,所以调节的速度也非常慢,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这一个星期,恐怕,冬和就只能忍了。”
“忍?”杨牧听到这个字,火就大了,“他都疼得昏过去了,你还让他忍这个忍一个星期?”
“我可以的,”冬和拉拉杨牧的衣袖,“可以的,没有问题。”
“我们再问问教授的意见吧!”杨凡建议。
教授的检查结果依然是肯定了高祖闻之前的预测,并建议冬和留院观察,可是冬和死活不肯留在医院,只好由他跟着杨牧回家了。杨牧难得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通过网络和传真工作。冬和算是给折腾散了,不能躺,不能站,不能坐,不管他怎样呆着,疼痛如影随形,白天晚上根本无法睡眠,一会儿功夫,衣服就给冷汗打透。只有在杨牧抱着他侧卧在怀的时候,他才能稍微闭眼小憩一下。胃口也不好,吃下去,过了一会儿也得吐出来,点滴架再支起来,营养液,葡萄糖,生理盐水,各种补液轮流打,一打就是好己个小时,打过点滴的胳膊,冰冷彻骨,留下一个个青紫的瘀痕。杨牧一下下摩挲着,散着淤血。冬和瘦得几乎皮包骨,小胳膊被大手轻易就能圈住。每天给他洗澡擦身子的时候,除了腹部仍在长大,细瘦的脖子和胳膊,后背的骨头也开始凸出,双腿却又有些浮肿,手指一按就是一个坑。有时候看着冬和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模样,感觉他就只剩一口气,风一来,就吹散了,杨牧的心,片片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