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墓里就没有吗?」
「有,」大叔说:「但我不能拿。还有,那是太子墓。」
「我看了报纸,据说是亲王墓。」
大叔摇头笑:「这帮考古的!这肯定是李老头子说的,他那老学究不会说这么没谱的话。」
林少湖凝视他:「你知道是谁?」
「我知道。」大叔说。
「是谁?」
大叔说:「去看墓志。」
「没有挖到墓志。」
「哦!」大叔猛拍脑袋:「想起来了!墓志被我藏起来了。」
「啊?!」
大叔一脸淫笑:「就在我挖的那个横洞里,一块一尺来方的青石板。」
「你这个人……」林少湖喃喃。
浓雾初散,丝丝阳光透下,雄壮的川江号子响起来,大叔仍然抱着酱缸:「少湖,相识一场,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少湖点头。
「墓志的事等十年再说,」大叔说:「等我死了。」
「什么?」
「行不行嘛?」大叔抱缸做可爱状。
林少湖说:「你亏心事做多了吧?」
大叔叹口气:「挖来挖去,挖了自家的祖坟,你说亏不亏心?」
林少湖刚想说话,大叔摆摆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我家那个祖上,正好事反动标兵,革命对象,是一定要被钉死再耻辱柱上的。咱们祖国呀,可能真是走了弯路,几千年前的孔子,照样被拉出来批烂批臭。现在我那祖上翻案还太早,还是可能会连累那些做学问的人。」
林少湖满脸疑惑:「翻案?」
「不明白没关系,以后就知道了。」大叔说:「我们和那些考古的,区别在于我们也看史书,但从来不太信。要知道隋史是唐人写的,唐书是后晋人编的,宋史是元代人写的,元史则出自明代人的手笔,一代写一代,有些东西就不能写得太真,比如说我偷了你的东西,然后把你杀了,但这件事非得告诉我得儿子,我会怎么说?」
林少湖大笑:「那你会先把我说成是贼祖宗。」
「没错,」大叔肯定:「走吧,上船。」
林少湖拦住他:「你姓杨?」
大叔摇头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说:「我师父姓李,师叔姓社,我姓宇文。」
林少湖说:「不可能。」
大叔扳起脸:「有啥不可能!我告诉你,史书上说被灭族得不一定就真灭了,就比如慕容宗室当年被刘裕连根拔除,杀得婴孩不留,但慕容氏确确实实仍然存在!」
林少湖笑着问:「在哪里?」
大叔理直气壮地说:「都是辽东鲜卑,我当然知道!慕容氏肤色白皙,生性骁勇,男人长得极为俊秀,我告诉你,他们改姓夏了!」
林少湖刚从水壶李喝了口水,这时喷出来:「我知道了,宇文兄,走吧走吧,上船赶路……」
宇文骥蹲在船尾甲板上吹江风,他的徒弟闲晃了一圈,回来蹲在他身边。
宇文骥问:「他信啦?」
宇文豹说:「信个屁!您老跟夏明若就是天生一对!您怎么不更编邪乎点儿?」
「混帐!」大叔教育他:「你小子就没有夏明若灵活!我能说实话吗?我能说我一铲头正好打在墓志上结果把墓志打成八大块吗?那哥们再讲义气,也是个公安!」
豹子说:「切!」
大叔嘟喃:「反正那人姓宇文我可没骗他……」
林少湖突然走上甲板,站在大叔他们身后,把两人吓了一跳。
「宇文先生,」林少湖举着一根小臂粗的针筒:「请给我一点血样好吗?」
「啊?」
「我对你们的血统很感兴趣,」林少湖十分诚恳:「处于医学研究的目的,请配合。」
他不由分说卷起大叔的衣袖,强行扎了针就跑,大叔哀叫一声倒在栏杆上,脸色蜡黄蜡黄的。
「师父!」豹子大喊。
「豹、豹子……」大叔虚弱地说:「下了船就给我买竹竿,还有,告诉北京的慕容明若,说……太……太狠了,让他保、保护自己的珍贵血液要紧保护好自己的珍贵血液!」
北京的慕容明若打了个打喷嚏,继续埋头填写学生登记表,填到家庭成分,熟练地写上:「工人。」
他爹说:「放心吧,咱们家上数八十代贫农,下数八十代还是无产阶级,跟地特反坏右军阀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明若放下笔观察他爹:「爸呀,你怎么脸色不好?」
夏爸爸摸脸,叹气。
「怎么了?」
夏爸说:「唉,感情问题……」
夏明若再椅子上僵了半天:「……妈终于不要你啦?」
「你跟谁?」
「跟妈呀,你又养不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