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那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地说,“现在好吗?”
苏措忽然发现论文上的字开始扭曲着,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紧紧抓着手机,又以同样的力度咬着唇,一言不发。
起初那边也不着急,但电话这头的沉默得太久已经呈现出一种隐隐不安的意向,声音紧张起来:“阿措,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没出事吧?”
“没有。”苏措恢复常态,“陈师兄,没事。”
整整一年后陈子嘉再听到这把清悦的声音,他的心跌回肚子里,只觉得浑身一松,“没事就好。”
勉力让自己笑笑,苏措看到电脑上面清清楚楚地看到时间显示零点零一分。毕业之后这两年的新年,陈子嘉都会打电话给她,从未间断。
“我还是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人?”陈子嘉含笑说,“我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好在最后一刻你终于开机了。”
苏措十足玩笑语气:“刚刚我在看苏智结婚的照片,也看到你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个胆子请你当伴郎的。”
“你笑话我?”陈子嘉笑说,“我们当年说好了,谁先结婚就给对方当伴郎。这也是我第一次给人做伴郎,没有经验啊。以后就好多了。”
苏措一乐,“你放心,估摸着这个世界上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肯让你当伴郎了,你去哪里攒经验呢。还不如直接跟别人学学做新郎的经验。”
“是吗?”陈子嘉只笑,愉快的笑声在电话里什么都听不出来,“又不结婚,学来干什么?”
苏措硬生生地把“为什么不结婚”这句话咽回喉咙里,问了又能怎么样?不问又能怎么样?她觉得眼睛酸疼,她想说“对不起”,可这三个字犹如千斤,堆在她的喉咙,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简直不能再谈下去。
好在这时电话提示说有别的电话拨入,她就挂了电话。
电话是苏智那边打来的,在法国正是下午,那边热闹得要命,欢歌笑语不断,苏措听着听着也就微笑起来。
苏智说:“陈子嘉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苏措“嗯”了一声。
苏智停了停,郑重其事地开口:“阿措,今年夏天,陈子嘉来过法国一次。你受伤那事,我怨愤难消,几乎跟他割席断交。可上次他来法国的时候,我严肃地跟他谈了谈,我希望他放弃你,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愿意在大西北一辈子,就在那里待一辈子;你愿意怀念一个人,就怀念一个人。其实外人看着惨淡,只要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我希望他不要干涉。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苏措无意识地翻了几页书,脱口问:“他说了什么?”
“他那时候说,‘我要的是她,等的是她。苏智,放弃苏措,这不可能。这辈子,不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离开她,我不会让她在对江为止的怀念里过一辈子。过去的就应该过去,她这一辈子,不能这么下去。’阿措,你也许没看到,但是这几年,他在美国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你毕业的时候,我为什么骗你去机场,因为我同情他。他喝醉了酒,半夜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很想你,说想见你。我认识他那么多年,只看到他失态过两次,都是跟你有关啊。
第十三章希望(6)
“这些话不应该我说,但我不说,你也许一辈子不会知道你身后的很多事情。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那样的人才可能做到对陈子嘉完全不动心。但你不是那种人。这么多年的接触之后,你不可能对他毫不动心,只不过,你的理智永远胜过你的感情。阿措,我宁愿你笨一点,没心没肺一点。那样,你们都解脱了。你的问题,是聪明和清醒。”
挂上电话之后,苏措对着空茫茫的宿舍,眼前一片茫然。她把头埋在膝盖之中,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何尝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是,过去的又怎么办?”
春暖花开到四月的时候,他们的项目终于赶完了。苏措他们小组每个人都得到了十来天的假,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兴奋地互相问“去西藏玩怎么样”、“去九寨沟玩怎么样”的话语,问到苏措的时候,她犹豫一下,礼貌地拒绝了。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邵炜来找她。看着她装了整整一书包的书,诧异地问:“准备出门?去什么地方?带这么多书做什么?”
“是要出门。”苏措回答着,一刻不停地收拾着衣服。
“我陪你去,”邵炜提一提她的书包,“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