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昊短暂地没有动,沉思地看着小桌上的棋盘,目光又在苏措身上蜻蜓点水地一停,然后才点点头。
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一个长苏措两岁的师姐一把拉住她,挤眉弄眼地低声说:“天天都有人开着车在楼下等,小苏,你行情不错啊。果然长得漂亮就是好。”
苏措给她说得冷汗淋漓,特地落在许一昊身后两步解释:“师姐你误会了,刚刚来的是我的哥哥,亲哥哥;现在这位是我大学时的师兄,有点事情找我。”
师姐半信半疑,“以前那位怎么没来?他们说是你男朋友。”
苏措微笑着点头,“他出国开会去了。”
虽然时间接近十点,苏措站在楼下想一想,跟许一昊说:“南门附近有家通宵经营的豆浆店,去那里怎么样?”
第十九章复得(2)
许一昊嘴角浮起个奇特的笑容,简短地说:“你说了算。”
豆浆店里人不多,大都是附近大学里忙着期末考试而熬通宵的学生们,人人安静地伏案写写画画,寂静之下,空调声音也显得格外的响。
两人挑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四周人少,不容易被打扰。所有的夜宵都送上来之后许一昊环顾一下四周,说:“我记得你为了复习英语,期末了也会这样熬夜。”
苏措浅笑,“师兄,你来找我,不是来提醒我英语很烂这件事情吧。”
许一昊沉默半晌,然后说:“你一点都没变。”
“好多人都这么跟我说过,人人都变了,只有我没变,是吗?”苏措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变。”
许一昊凝视她。几年下来,他平时在法庭上,哪怕是国际法庭上都可以用两种语言滔滔不绝,做到每字每句有理有据深思熟虑;可若干年下来积攒的功力在她面前溃不成军,还是一见到她就恢复成以前那个样子,半点抵抗之力都没有,讷于言语。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不过总要有个人说话的。苏措于是笑笑,“师兄,你跟李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吃饭,我想谢谢她。”
许一昊仿佛没听到问话的样子,终于说:“有件事情我始终都不明白。”
“什么?”
“我跟江为止,是不是真的很像?”
他的眼神饱含困惑,声音刻意地压抑后,仔细听的话能听得出藏得极深的茫然情绪和无所适从。那样的目光是苏措从未见过的,这个问题也是她从未深想过的,可是如今经过他一提,让她没来由地一惊,胸口迅速地冷成冰块,然后摔到了地面,大概是裂开了,大概没有。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可是她终究没动,任凭记忆里的画面频繁闪现,最后才安静地说;“其实不像。是我错了。”
许一昊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苏措捧着豆浆杯,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看向哪里,“我曾经问过他名字的意思,他说,有所为,有所止。他自己也真的是这样。他认真,正直。起初我跟他借作业抄,他却怎么都不肯借,说不能弄虚作假欺骗老师,欺骗自己,还说我如果不懂,他可以一道一道地讲给我听。他对谁都是这样。班上有个男生有一次生气了,说这一张卷子都不会,你也讲给我听?他就真的花了好几个周末的时候给那个男生补习,每次讲题讲得嗓子都哑了。
“他就是这种人,从来不弄虚作假,甚至从来不说谎话。他跟我说,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弄虚作假,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谎,只是那样,是对自己和生命的不负责任,他不会做的。当时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一席话听得许一昊肃然,然后看到苏措眼睛里不着痕迹的悲哀神色,心里一动,知道自己说什么她都未必听得进去,轻轻叹口气。
“师兄,你们不一样。”
“难怪,难怪。”许一昊沉默半晌后开口,声音疲惫却隐隐有种解脱的味道,“一直以来,都没有勇气问你,现在终于知道了答案,也明白了。”
“那就好。”苏措笑眯眯地说,端起豆浆喝了一口。许一昊侧过了脸,看着玻璃窗外的柏油大路,车来车往的繁荣景象。在灯光下看来,他的确成熟,侧脸上的线条经过岁月的打磨已经重新给刻画和雕刻了一遍,硬朗得多,依稀中能看出当年的影子。可的的确确,和记忆中的江为止完全不一样了。
“你跟陈子嘉真的准备结婚?”许一昊转头看着她,静静地问。
苏措微笑着点点头。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