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苏杭那些充满痛苦和屈辱的曾经他是怎样阅读的,又或许,也没有第三个人再真的关心。
柏慕原站在扶梯旁看着华美漂亮的家,顺着水晶吊灯瞅到下面空荡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来的影子模糊不堪,头就止不住晕眩。
人又能承受多少呢?
这个老七曾问过的话语,此时此刻也浮现在柏慕原的心头。
“爸爸,你在干吗?”
干净的童音打断了柏慕原的沉思。
他回首,看着小雪拿着她的卡通相机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不由的勉强浅笑:“刚做完工作。”
小丫头颠颠的跑过来说:“我要给爸爸照相!”
柏慕原蹲下身,摸摸她的头说:“去自己玩,乖。”
小雪的镜头对上他的脸,又停了片刻,她歪着头问:“爸爸,你的眼睛怎么红了,你哭了吗?”
柏慕原笑:“爸爸是大人,怎么会哭。”
小雪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柏慕原又道:“我有生意要忙,晚上和妈妈乖乖吃饭,知道了吗?”
小雪有点不高兴的说:“你已经好久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了...”
瞅道柏慕原的眼神,她又郁闷的改口:“哦,我知道了。”
柏慕原这才起身,换好了风衣便沉默的出了门。
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该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
该保护的东西,还是要尽己所能的保护。
全身伤痕累累的苏杭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已经躺在特护病房沉睡了。
等到傍晚柏慕原推开门时,他依然没有恢复意识。
夕阳的余晖从窗口斜斜的透进屋里,给所有东西都染上安静的淡金。
把手里的汤放在床头,柏慕原小心的坐在床角,低头瞅着苏杭毫无知觉的脸庞,又看到他包扎上纱布的双手。
输液针从手腕扎进去,冰凉的液体让他的皮肤也冷得像个死人。
柏慕原轻柔的抚摸上那片冰凉,叹息了声。
他想起好几年前也是这样守着垂死的小杭,祈祷牺牲一切也要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可惜时过境迁,失去一切的人却不是自己。
总以为还有时间慢慢的来,把所有事做到完美。
直到磕磕绊绊到如今,他才不得不承认,其实谁也无法操纵谁的人生。
正在走神之际,耳畔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声音。
柏慕原诧异的清醒,发现苏杭正眯着眼睛,费力地叫出他的名字:“小原哥哥...”
慌张的倒了温水喂他。
苏杭勉强喝了几口,躺在那喘息着,像是缓过来些。
柏慕原轻轻的抚摸过他的额头:“好好养伤,不要想别的。”
不料经受过这些的苏杭,却别样平静:“...没想到...我还能活着...”
柏慕原握不了他的手,只能痛苦低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杭似是浅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柏慕原又说:“不要放弃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苏杭没有回答他,却又费力的提起另一件事:“小原哥哥...答应我...”
柏慕原赶快道:“你说。”
苏杭说:“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你的妻子,孩子...认真地对她们...好吗?”
柏慕原久久地怔住难以回答。
苏杭咳了两声,又道:“不要想我怎么办...其实...我长这么大,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没有...你在陪的...我一样会平安的过日子...”
柏慕原皱起眉头:“你别说了。”
苏杭微笑:“我忽然明白了个道理...人生,大概就是只结果不开花的过程,就像无花果...也许我们走到最终,也没有见到自己期待的花,但那也没什么,有这个过程...是最重要的。”
柏慕原哀伤的对视着平静到过分的苏杭,脸上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苏杭说:“我想抱你一下...”
抬起被白色纱布重重包裹的手,又皱眉苦笑:“好疼。”
柏慕原真的于心不忍,俯身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睡吧,我一会儿叫医生再给你检查。”
刚才那番话似乎已经花费掉了所有精神,苏杭很快就闭目迷糊了过去。
此后,他便是连续不断的高烧。
每天都在输液,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的听不明白话。
好在伤口没有严重感染,在大家揪心之余,也渐渐的松了口气。
当然安心的人里,不会包括柏慕原。
这天他通宵陪房,早晨脸色憔悴的回到家,就看到言菡穿着睡衣坐在他的床上,抱着手像是兴师问罪。
柏慕原脱下风衣,不太在意的问:“干什么这么早不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