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悠闲地吹着口哨,边上有人哼着小曲附和着。
擦完后,他把毛巾扔在地上,极其轻蔑睥睨地看我:“好了,你可以去洗脸了。”
我直直地对视着他,轻声却坚定地说:“不,我不洗了。”
“什么,小崽子,让你洗你就得洗!”刀疤脸五官扭曲,那条疤痕更是微微抽搐着,他根本没料到我会说不。
“不,我不洗。”我又坚定地重复。
“给我逮着他!”一声命令后,几个犯人一涌而上,把我拖到水池边,我强烈挣扎起来。只感到无数只手把我的头压在水池里,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哗哗得飚射出来,直冲我的眼睛鼻子耳朵。
“给我用力好好的洗!”刀疤男一声号令。
我快窒息在水里,怎么也挣脱不了。
“好了,拎起来!”
刀疤男走到我旁边,我的头被无数双手拽着,脸上全是水流,猛咳起来。
“小崽子想反抗?敢不听老子的话?我让你倔强!”说着拿过那条擦完脚的毛巾粗暴地在我脸上使劲揉搓。
“倔强是吧?有脾气是吧?以为老子治不了你这崽子?!”那条毛巾在我脸上左右上下来回地搓,我又痛又闷,呼吸困难。
周围一群笑声,有人鼓起掌来,有人拿起牙刷敲打牙杯,有人唱着野百合也有春天。
第38章
这里原来就是真正的阿鼻地狱。
我心里打了个颤,已经分不清楚恐惧,辛酸或痛苦之类的情绪。或许强烈的情绪已经在那晚全部发泄完了,眼泪也在那晚哭尽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忍,忍到月末的亲属探视日,那时候可以看见我的父母,好似几辈子没有看过他们一样,很多瞬间几乎记不起他们的容貌。
晚上坐在角落里,我拿牙刷柄在墙上刻上一横,重重地反复地刻着这一横。我已经忍过一个冬天,这个冬天是我一生中最寒冷的冬天,从未料到二十一岁的冬天是这样森白恐惧,寒冷透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冬天泡在温泉里是最舒服的。”我一楞,思绪飘到那个有暖暖阳光的下午,我眯着眼打着盹,做着一个可爱的梦。远处的小洋狗裹上棉衣,耷拉着脸,睡倒在柔软的草坪上,旁边一狗粮盆里放着满满的鸡胸肉脯。
旁边又响起贼贼的笑声,阴阳怪气地嘲笑,“刻什么刻啊,这才几天啊,这个日子没头的,我都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几年了。小崽子你可是七年啊,还以为自己七天啊。”
我放下牙刷,假装没听见似的,但那七年两字如把刀子瞬间犀利地朝我心头一刺。我一直想淡忘这个数字,却无情地被提醒。七年,按医书所说的,人的新陈代谢都不知道经过几轮改变了,记忆细胞不断凋谢死亡再新生,所以一个人七年前和七年后很有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无法想象七年后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就像七年前我背着书包上初中,每天过得没心没肺的,而现在的我竟进了监狱,每天刻着正字慢慢熬着忍着。
忍字心上一把刀。
晚饭时间到了,干警拿着一铅桶的菜和一脸盆的橘子进来。进监狱后第一次可以吃到水果,大家哄拥而上。
我粗糙的手慢慢剥开那只暗黄的橘子,动作有些艰涩,酸酸的味道立刻弥漫在空气里。又是这熟悉的味道,我想起蒋雪修长的手指麻利地掰下一橘瓣,轻柔地塞进我嘴里,顺带着他手指咸咸的味道。曾经那些在心中偷偷噬啮的快乐,细微的小心情现在都成了回忆,不可及的回忆。张开干裂的嘴唇,塞进一片橘子,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此刻正在蹲大狱。
思绪散开来。突然一阵粗暴的声音,“妈的,老子这橘子是烂的!”
麻子脸坐在床铺上一手抠着脚趾,一手抛起那只烂橘子,不偏不倚得刚好砸在我头上。
“大哥,好准!”刀疤男拍着大掌。周围的小弟吹起口哨。
麻子脸手一摊,有人立刻再递上一个橘子。
又是不偏不倚地砸在我头上。
“吼!呜!”周围人围观起来。
再一只橘子,又一只橘子。麻子脸懒懒的躺在床上,一手随意地将橘子向我砸来,露着一口黄牙大笑。
“大哥,这么玩不带劲。”刀疤脸鬼魅的声音,“把小崽子的裤子扒下来,朝他那玩意扔!”
“有意思。”麻子脸露出淫靡的表情,舌头舔着大黄牙,周围的小弟起哄叫好。
一股热血直冲我的大脑,瞬刻拿起落在身边的橘子狠狠地向那些禽兽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