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吗?”其中一个猴面男人叼着烟,斜着眼睛和老爷爷说。
老爷爷紧张地抓着手里的瓜皮帽,面露为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笑意不明地离开。
“怎么了?”我问。
“阿竞又赌博,输了钱,他们说不交钱要砍他的手。”老爷爷的脸苍白,嘴唇哆嗦。
“多少钱?”我问。
老爷爷沉默,片刻后又抬头看我:“小伙子,我知道这样不好,不过我也没法子,你好不好先借我点钱,我就在这里工作,还没退休,我不会逃走的。”
他说话声音极轻,两眼睛挪来挪去,不敢正眼看我,抓着瓜皮帽的双手巍颤颤地抖个不停,想来是下了极大勇气才开的口。
我沉吟片刻,点点头。
傍晚时分,我拿着钱到那家赌馆去。
赌馆隐藏在茶馆酒肆后面的小巷子里。
一走进去,烟雾升腾,各种装扮的人形形色色,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露着黄牙,笑声尖锐,还有穿着暴露的女人,画眉入鬓,唇色鲜红。
“找谁?”一个嗑瓜子的女人尖着声问我。
“楚竞在这里吗?我是来送钱的。”
“哦,送钱的啊,准备好了?可别少啊,他欠的可多了。”女人怪气地笑。
“一分不少。”我说。
“进去吧。”女人扭着身体,带我往前走,走过一个空旷的院子,一排的红木脱漆马桶,隐约散发着尿骚味。
“找楚竞的!”女人吊着嗓子喊。
坐在矮桌上搓麻将的男人瞟都不瞟我,直接开口:“钱呢?”
我递上信封。
旁边站着斟茶的一个小弟立刻谨慎地上前接过,直接剥开,数着里面的钱。
“还差一百。”阴森森的声音。
“不会吧,数清楚了吗?”我有点担心。
“你来迟了,一点已经过,利息加上去了。”那个小弟模样的男人吊儿郎当地说着。
我呆在原地,想着怎么办,口袋里是没有其他钱了。
“怎么?没凑齐?”搓麻将的男人抬起头看我,身后有个女人立刻给他捶着肩膀,十指丹寇色,血淋淋的。
“可以少一百吗?”我说。
“可以,那就少个指头。”
我顿时束起寒毛,知道他们是做得出来的。
“那我现在回去拿。”我正欲转身。
“罢了,那是什么?”男人的下巴朝我手腕上努努。
我马上会意,摘下手表。
楚竞被放出来,依旧嘻嘻哈哈。
“回去吧,你爷爷急死了。”我淡淡地说。
“诶,真饿,我从昨天起就没吃过,先带我去吃点吧。”
“先回家!”我高声道。
“好吧好吧。”他不耐烦地点点头,蹙着眉头。
第99章
一路送楚竞回家,终于曲曲折折地走过一条青砖砌地的小巷,来到一幢很小的房子前,只见粉墙青黛,脊角高耸,倒还有些雅致。
“进去坐坐。”楚竞不由分说地拉我进去。
里面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一张八仙桌上零零碎碎地搁置着收音机,罐头,杯子,镜子,梳子,还有一个大铝锅子,里面是些白花花的冷粥,边上配着一瓶酱菜。
一派柴米油烟的景象。
“阿竞,你回来了。”老爷爷穿着阴蓝色的夹袄,哆嗦地走出来,脸上欣喜。
“那是,会出什么事?我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楚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着,“快,给我弄点东西,快饿死了。”
老爷爷立刻端来几只馒头。
楚竞接过,将馒头撕成两半,夹上大堆的酱菜,大口大口地咬,摇晃着身子,那椅子发出咯吱的声音,我一看,那脱了漆的椅背上还有两块橡皮胶贴着。
老爷爷在一边叹气:“幸好这次有苏先生,否则你都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冬哥,谢了。”楚竞嘴巴里塞得鼓鼓的,混沌地说。
我不语。
“阿竞,你以后不要去那些……
“现在别说,我正吃着呢,不消化。”楚竞马上打断了爷爷的话。
老爷爷顿了顿,又开口:“上次说的那份修车的工作满好的,中饭还是包的,我琢磨着,你应该去。”
“行行行,我心中有数。”楚竞不耐烦地应着。
老爷爷又叹叹气,转头看着我苦笑,一脸无可奈何。
“你的确是要有份正经的工作。”我对楚竞说。
他抬起头,没心没肺地笑,点点头。
没过几天,楚竞就到修车店报道,那里有个熟悉的大师傅,很有耐心地手把手交他,他倒也还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可以上手,能说会道,很会招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