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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折叠(531)
作者:北野行舟 阅读记录
“對瞭,你有時間,亞莉克希亞沒有。”
“……”
最後他選瞭自己。
其實他沒得選——重申,無論他選什麼,結果都隻會有一個,那就是亞莉克希亞作為操控他的籌碼活下來,而他將失去作為人的一切。隻是在早已預料到結局的情況下,這麼說能讓那位先生高興,少受點罪而已。
正義、善良、冷靜果斷但還不夠成熟的少年,那位先生想要看到什麼,黑澤陣就給他們表演瞭什麼。
他也在分析、推斷和揣摩那位先生的想法,將真實的自己用各種看似漂亮的東西包裹起來,然後去不斷嘗試,獲得更多的情報。
他會露出不甘心的掙紮表情,可實際上冷靜得很,因為這就是他能做出的唯一選擇。
“好孩子,”那位先生把手放在他頭上,很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有什麼「遺言」嗎?”
“沒有。”他說。
“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東西」瞭。”
那位先生對所有物的處理方式堪稱殘酷,抹去記憶、重新塑造認知,就連戰鬥的方式也一點點糾正,直到過去的痕跡徹底消失,再刻下屬於組織的烙印。
反正沒把他當人。
黑澤陣記得那段時間他過得昏昏沉沉,記憶裡都不剩多少東西,不是他想不起來,是清醒的時間本就不多,能看到的東西也很少。
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屬於這裡,也不是某個人的所有物——他是人,唯獨這點讓他感到難以忍受。
那位先生向別人介紹他的時候,說的是「新玩具」。他站在那位先生身側,沒有反應,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對此感到憤怒,隻是扮演他應該扮演的角色。
人偶、武器、刀、用來炫耀的物件。
看得出來那位先生很喜歡他——現在的他。安靜,聽話,而且依舊鋒利,即使他偶爾會因為記憶的空白而對指令猶疑,那位先生也不覺得這算什麼瑕疵。沒記憶的人當然缺乏安全感,所以那位先生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最後那位先生允許他離開地下基地,他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就站在基地的門口看星星。
貝爾摩德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她笑著問背對著她的銀發小孩:女孩(Girl),你在這裡等人嗎?
很好,從那一刻開始,他們的梁子就結下瞭。
他知道那個女人對他持有特殊的關註,所以他也在從貝爾摩德手裡獲取機會和情報,直白點說就是在利用她。
反正利用是互相的,雖然他當時還不清楚貝爾摩德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信任也是互相的。那位先生假裝信任他,他也假裝信任那位先生,直到那位先生讓他去執行暗殺任務,而他在預定的地點附近看到瞭一個陌生的男人。
金發,眼睛是墨綠色,跟他的顏色很像。來人戴著帽子,半長的金發被壓在帽簷下,發尾在一側束起來,順著肩垂下來。
對方當然不是他的任務目標,任務目標躺在地上,剛死不久;但眼前這個人是來找他的,並且一開始就帶著明確的試探。
他們在無聲的黑夜裡交戰,最後那個男人忽然放棄抵抗,任由銀發少年的刀落下——沒有。沒有刺下去。
黑澤陣跟自己的手較勁瞭一會兒,最後把刀鋒折回到自己一側,無聲詢問:你是誰?
那個男人笑瞭一會兒,張開手臂把他緊緊抱在懷裡,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醒醒,Juniper。
聲音很輕,通訊另一側的那位先生一定是聽不到的。
他慢慢睜大眼睛,怔瞭很久,才無聲地說——
維蘭德。
維蘭德。
你來得好晚。
他經受過相關的訓練,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維蘭德把它叫記憶的魔法,當然,將之稱作更底層、近乎本能的強暗示比較好。
維蘭德讓他找回被洗去的記憶。恢複記憶的過程堪稱痛苦,維蘭德也沒有在組織重重包圍下立刻帶他走的想法,僞造瞭現場就轉身離開。
那位先生從聽到痛苦掙紮聲音的時候就知道不對,帶人來找的時候隻看到地上的屍體和縮在墻角依舊沒恢複正常的銀發少年,以及掉落在地的染血的刀。
一場高燒。一次精神和藥物的抵死相搏。以及一句迷迷糊糊中的“我不能殺人”。
最後那位先生妥協瞭。
隻妥協瞭一半,畢竟他也不想養一把完全不能用的刀,就將他為數不多、約等於沒有的道德底線面對銀發少年提瞭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