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行忍耐著聲音的顫抖：“你們讓我獨自面對奶奶的死亡，你們知道我有多痛苦嗎？知道我過得有多累嗎？我五點多就要起床，每天一兩點才能睡覺，我忙得有時候顧不上睡覺，顧不上吃飯，得胃病連藥都舍不得買，我每天都活在奶奶發病的恐慌裡，而你們呢？不僅省下瞭請護工的錢，還甩掉瞭兩個麻煩，你們是不是這樣想的？”

“我來市裡以後每天都在幹活，每天都在接受你們的嫌棄，但你們從不滿意。我睡在那個破雜物間裡，滿屋子黴味兒，床睡著又硬又冷，屋頂漏瞭，我被水聲吵得睡不著覺，我說瞭半個月，你們就是不給我補，我要說多少遍你們才會在意我一點點？”

南楓覺得自己光是出現在這個傢就是錯的，又沒有人喜歡他，南建華看起來對他不錯，但他偏心誰很明顯，江映蓮完全不把他當自己孩子愛護，哥哥和妹妹都和自己合不來。

在他們眼裡，自己就是個麻煩，是個養在外面的野孩子，這麼多年他們幾乎沒有往老傢打過電話，他們覺得奶奶是個老不死，自己也是個賠錢貨。

他早清楚瞭，他渴望什麼關心什麼愛都是徒勞，從一開始他就被騙瞭，並不是所有父母都無條件愛自己的孩子。

在江映蓮和南建華驚愕的眼神中，南楓踢開腳邊的碎玻璃，徑直下樓。

江映蓮終於反應過來，沖著他的身影咒罵。

南楓匆匆下樓，眼前一片模糊，他飛快地回到房間裝書包，拿手機，他連鑰匙都沒拿就抓著傘向雨幕中跑去。

街道朦朧一片，雨不停地下著，像是永遠沒有止盡，他終於說瞭出來，很暢快，也很委屈，最多的是悲傷。

他又想起奶奶瞭，奶奶死後，世界上再也沒有他的傢瞭。

眼淚不斷從眼眶中冒出來，他控制不住地流淚，他摸出手機，下意識撥打那個號碼。

“嘟——嘟——嘟——”

電話接通瞭。

“喂？”林宥辰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他等瞭很久對面都沒有說話，他再次問：“南楓？”

南楓抑制著哭腔：“林宥辰……”

對面的人安靜瞭一下，問：“你現在在哪裡？”

35.不可思議

林宥辰找到南楓時，他正坐在書店門外的長椅上，他的褲子和鞋子都濕漉漉的，抱著書包，垂著腦袋，看起來一小團，很可憐的模樣。

才一小時沒見，怎麼就又蔫耷耷的瞭？

林宥辰走過去，蹲下身看他的臉，南楓看見一團人影，慢騰騰擡起頭，和林宥辰的目光恰好對上。

他一看見林宥辰又想哭瞭。

林宥辰看著他通紅的眼角，皺著眉道：“還好嗎？”

南楓點點頭。

林宥辰：“騙人。”

南楓皺瞭下鼻子，問：“你可以借我你的身份證用一天嗎？”

“借我身份證幹嘛？”

“我想開房，但我身份證上還沒成年。”他的生日恰好在除夕，還有二十來天。

林宥辰意外道：“你離傢出走瞭？”

南楓盯著他，半晌沒說話，最後點瞭下頭。

“我不想回去，但我現在想睡覺。”他整個人都散發著疲憊。

林宥辰什麼也沒問，握著他的手腕把他牽起來，道：“那去我傢吧。”

什麼？

南楓驚訝道：“不行，你傢裡有人，我不能去。”他一想到林宥辰那嚴肅暴躁的老爸就害怕，況且還有孟知遠和他母親在，這太尷尬瞭。

“放心，我傢沒人，孟知遠好不容易結束考試，他一放學我爸和他媽就開著車接他去農傢樂玩瞭，一直玩到明天晚上回來。”

“……”南楓突然對他産生瞭同情，林宥辰被他看得無語：“他們走瞭我才自在，你懂什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宥辰撐開傘，叫南楓跟上，一路上他走得很慢，南楓卻跟得很吃力，他回頭一看，才發現南楓走路的姿勢很奇怪。

“你腳怎麼瞭？”

“沒什麼。”

林宥辰二話沒說，蹲下來挽起他的褲腿，腳踝上鮮紅的傷口還在冒著血。

“你這怎麼搞的？”

他擡頭，卻看南楓垂著睫毛，蹙著眉，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他的心也跟著一緊，嘆瞭口氣，把南楓懷裡的書包扯過來，背在自己前面，又把傘遞給他，背過身去，示意南楓上來。

“我自己可以走。”

“逞什麼能啊，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