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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527)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洗,洗去淋漓血,洗去序清山上意氣風發的灑脫師,洗去七年前不願受朝廷招安的江湖野士,洗去匪山上那為師為夫的虛捏模樣,洗去鼎西威武的大將之相,洗去此刻滄桑的師叔顏容。
老天啊,還他故人!還他新朝!
可是他叫那冰溪凍瞭幾個時辰,過往一切都沒變。
那水裡的甲胄晃瞭又晃,一霎晃作瞭冬三月末的龍袍加身。
***
史官攏袖落筆,永禎元年末,隆振太子之子江臨言執半玉璽認祖歸宗,更名魏顯約,登基大典定於十二月廿八。
萬事平定,就連俞雪棠和燕綏淮也已班師回朝,唯有宋訣陵沒回來。
第190章 【終】歸朝歡
登基大典在即,北疆諸人皆向南,唯那重傷未愈的季徯秩催著那匹霜月白,逶迤北行。
***
在此之前,俞雪棠策馬繾都,跑來見過他一面,一股腦將自個兒與宋訣陵的婚事同他說清。彼時她的雙目倦紅,疲態難掩,卻隻是調子平平地說:
“侯爺,陵哥的喪禮定在春三月,因著沒有屍身,日子也不過是隨意挑……到時,您可願來鼎中看他一看?”
季徯秩沒有回答,自顧起身同那自稷州趕來的侍女吩咐:“流玉,去給俞將軍擇個冰囊來罷。哦!還有那匣子。”
流玉心領神會,不一會兒便將冰囊並木匣遞到瞭季徯秩手上。
季徯秩開瞭木匣,將一串佛珠串子朝俞雪棠推去,溫聲說:“俞將軍昔時曾言對那東西起瞭好奇心思,季某本想趕著將軍大婚送去的,奈何心思污濁,氣量狹小,便姑且留在瞭身側。——俞將軍,來日方長,您要保重身體。”
那季徯秩端端平視著她,卻是病目對紅眼。
俞雪棠半月前見徐雲承最後一面時,把腳摔折瞭,這會兒骨頭還沒長好。她跛著足出門時,又問他:“侯爺可會去麼?”
季徯秩輕輕搖頭,那俞雪棠便苦笑著出去瞭。
她不知,那登基大典甫開,一匹白馬便馱著個病白紅衣郎,馳騁於飛雪,一徑向北。
那流玉尋人不見,隻撫著那涼褥子,坐在榻沿,用南腔軟調輕輕吟唱:“阿郎北去,接新運……阿郎踩雪,得新朝……儂呀,莫忘歸來……”
***
繾都這京城,慣常裝載那些個香的軟的,今兒北將飛馬,長街吵嚷,險些踏碎這萬裡青石。
千門萬戶扒縫觀望,皆叫那些個威武大將激得心神晃蕩,有那麼一霎也覺著心裡升瞭圓日,淌瞭長河。
那禦史中丞沈複念在府門前踮腳望著那浩浩蕩蕩的北將行來,心髒砰咚胡亂地跳,活似個不經事的孩提。
——他在等那意氣風發的常安侯沈義堯,等著那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俊朗桃花將軍。
可是等到人馬稀疏他才得知,釋李營就連那世子爺李續舟都沒來。
他偏不信,便拗著寢飯不理,等啊等,等到兵馬稀疏,等到長街寂寥,圓月高掛,黑夜裡終於有個長身郎君打這兒來。
不是沈長思,是個自稱其徒的辛莊明。
那人兒跪倒府前,拜告沈長思死訊。他不敢仰面看沈複念,似乎是因著憂心自己甫一窺見那相似的面容,便要垂淚。
生死也不過就是閻王爺落瞭斧,沈複念都明白,可是眼淚總要上湧。他摔在階梯上,隻吞淚抖聲說:
“乖侄,你起來罷,你起來……”
他著一身緋色官袍,於夜色間與那辛莊明同跪。淚水叫他幹澀的眼珠子潤澤起來,他卻死死闔住瞭桃花眼,任淚水自喉腔落腹。
他是師叔瞭。
***
燕綏淮守著徐雲承的屍首,寸步不肯離,到瞭將要送棺入土的日子,他忽而撒手不幹瞭,沒等喪事辦完,便甩鞭子跑去瞭南邊。
徐雲承棺木停在俞府,下葬需得在街上走一遭。
跟棺左右各有三人沿街佈粥派餅,徐雲承生前的貼身侍女欽裳便在其中。
她含淚給地上一拖腿匍匐的乞食子遞去一塊餡餅,那乞食的埋頭粗魯地從她手上奪過,狼吞虎咽起來。
那人頭發蓬亂,吃得手上嘴邊皆是黃澄澄的油,然而那人的面上泥污竟是被淚水暈開的。
幾日未食,他的腹腔不斷發出難聽的鳴聲,可他卻並不覺得饑腸轆轆。為避過他人耳目,他將嘴裡含著的餡嚼瞭又嚼。一雙唇輕張輕合,話沒說出來淚倒是先進瞭嘴,在棺木過街時,他伏地喃喃念道:
“我仙,莫瞧我。”
元年春,那腿筋遭挑的人兒用手爬行,強撐著在那桃花遍野的山上跪瞭下來,嘴裡喃喃念著:“結拜、結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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