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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51)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宋訣陵勒停瞭馬,輕撫著紫章錦的毛發,那馬仰頸的時候鸞鈴響得很清脆,一聲又一聲地蕩進季徯秩的耳裡。

季徯秩也慢瞭霜月白的步子,馬蹄“踢踏踢踏”地緩緩朝前行著。

二十餘年,巍弘帝早已成瞭他身子裡的骨。如若宋訣陵之言為真,豈不是折瞭他的半身骨?

然微瀾已起,不抑怎平?

季徯秩眉頭擰得很深,撫著霜月白的手都在抖。

“成,二爺領路。”季徯秩突然調轉馬頭道。

這時他那顏容上已是清明一片,沒有半分痛苦之色。

“侯爺,豁達!”

已至醜時,宋府外頭還候著兩侍仆,宋訣陵沒讓季徯秩進府,隻低聲吩咐其中一人拿來瞭一紅木匣子及兩套衣裳,領著季徯秩縱馬去尋瞭一傢喚作“白楓樓”的客棧住下。

倆人的房間就在隔壁,宋訣陵領牌上樓之際,順帶吩咐瞭店小二給他二人挑幾桶熱水上來。

那店小二彎著腰,拿眼睛打量瞭他二人好幾眼。宋訣陵沒怒,還將季徯秩朝身邊摟瞭摟。

季徯秩回頭瞥瞭瞥,沒說什麼。

“侯爺,沐浴好後,便來我屋裡頭罷!”宋訣陵將一套幹凈衣裳掛在季徯秩屋中衣架上。

“這話要讓他人聽來,話本子又該有新東西好寫。”季徯秩在窗前吹雨後涼風。

“喔!侯爺原知道這事兒麼?”宋訣陵笑道,“我還小心藏著掖著,怕侯爺知道把我一箭射死呢!”

“在二爺心中,”季徯秩回身朝他笑道,“我到底是怎樣的鼠腹蝸腸?”

“沒辦法,侯爺又不賞我機會多瞧你幾眼。”宋訣陵邁過門檻,帶上瞭門,合上門時還道,“我手裡的不是幹凈東西,不好離身太久,這就去瞭。”

季徯秩泡在那水中,將頭靠在浴桶邊上,心裡發慌。

他想不通。

幼時,龕季營的弟兄常撫著他的發,心疼他在繾都被巍弘帝鎖著,受瞭委屈,她娘也總是淚眼汪汪,潤濕瞭幾條帕子。

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入宮是件應當嘆息憐憫之事。

那朱紅宮墻內,有慈父般的巍弘帝,有宅心仁厚的太子,有溫婉的太子妃,有二皇子,有許未焺,有喻戟,他掀盡宮中的草皮也尋不著之中到底埋瞭什麼值得可憐的東西。

可世人見他入宮道他稷州人質,離京將他作無用棄子,回京卻又罵他惑君媚上,好似四面皆是死路,他永遠走不出世人的口舌。

但那些話聽來荒唐,他也就從未放在心上——除瞭這次。

縱然宋訣陵從序清山時起便將有關巍弘帝的貝錦萋菲掛在嘴上,他也未曾想過,有一日他自己竟會對宋訣陵所言感到動搖。

季徯秩出浴,將宋訣陵給他的衣裳披在身上,將腰帶系緊。

那衣裳是宋訣陵道,於他而言有些長瞭,披上身時還有瞭幾分謫仙人的味道。

那衣上的鼎州香裹瞭季徯秩一身,像宋訣陵般既濃又烈。

他憂心宋訣陵還未沐浴好,便將榻上拾掇瞭一番,這才緩緩去敲宋訣陵的門。

宋訣陵不知在裡面做什麼,季徯秩拍門拍瞭好一陣子,才聽裡頭嘩啦啦一陣響。

季徯秩樂瞭,“二爺,沐個浴還這麼講究,還沒洗好呢?”

還不待季徯秩著力拍第三十下,那門開瞭。

宋訣陵一手握著腰帶,一手推著門,長睫上還懸著水。他那衣裳穿得急瞭,腰帶有些松垮,大片肌肉露在外頭,上面還滑著幾顆水珠。

季徯秩見怪不怪,還笑道,“二爺,洗這麼久,是把骨頭拆出來與皮囊分開洗瞭罷?沒必要的,又不是見佳人,也不是燒香拜祖。”

“侯爺,得饒人處且饒人,別莫要再說。我方才小憩瞭會兒,這才慢瞭。”宋訣陵無奈道,鳳眼裡依稀可見幾根血絲。

他昨夜因史傢一事兒被他爹賞瞭幾鞭子,跪在屋外徹夜未眠,今日又趕瞭個大早去上早朝,下朝後又趕去城門值崗。今日城門來往車馬可多,費瞭他不少精力,再加上方才縱馬比武又耗瞭些力氣,如今他已是疲累難捱。

他強撐著也還能穩當當地立著,但哪知他方才一恍惚竟在那浴桶裡睡瞭過去——若不是季徯秩喚他,指不定要出什麼事呢!

宋訣陵那疲倦模樣可難見,季徯秩拍瞭拍他的肩,在方桌旁坐下。

“靠近些。”宋訣陵坐在他對面,手裡攥著幾張紙,遮去瞭上方字,隻留下一個印給他瞧,“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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