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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494)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好事啊!”

“好事兒?”方銘搓瞭搓自個兒冒青茬的下巴,“今朝可沒人守城瞭啊。”

“這城至多能守多久?”沈複念宕開一筆。

“誰知道呢?盡人事,聽天命罷!”

“三日呢,三日可行麼?”

方銘挑起粗眉,道:“三日?人頭七都要算七日,沈大人就這麼屁大點志向?”

“沈某志向還沒屁大。”沈複念說,“這日子是徐耽之定下的……哦,你不一定瞧得上文人。”

“末將倒沒這般偏見。”方銘道,“先皇當年把徐耽之從平州拉到京城,轉眼又帶去瞭北疆,隻怕也有其道理,似是離手不得……如今你們聽那徐耽之的號令,倒也不足為奇。”

街上嘈雜,二人再走瞭一陣便互相聽不清話語。

那沈複念與方銘的方向本恰巧是正對著的兩端,可他死乞白賴地偏要送佛送到西。他似乎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若是沒有他沈複念,方銘便可一身輕地坐上馬去,舒舒坦坦地奔去城門前。

方銘人真真大度,坦然接受瞭這麻煩事兒,還謝沈複念給他送行。

“對瞭,我平日裡慣常晚歸的,您夜裡也總巡街,為何我倆從沒碰著呢?”沈複念驀地仰頭問他。

方紇縱然知曉沈複念眼睛瞧不大清東西,可垂眸時還是被他那雙與沈長思七八分相似的雙眸給唬住瞭,片晌才訕訕道:

“哦,這就得怪末將瞭!”

“怎麼說?”

“自打您回繾都後,在下總避著您走!”

“這又是怎麼?”沈複念疑惑道。

“不瞞您說,末將與常安侯他有段交情。他當年任職繾都,屢受先皇刁難,末將同其以友相稱,卻回回袖手旁觀,不免覺著無地自容……如今單是瞧您都恨不得刨洞自埋!”

“人生在世,誰無苦衷?”沈複念連連擺手,“待戰事消邇,且由我做東,叫你二人痛痛快快地吃回酒,把這心結給解瞭!”

“您可千萬不能食言!”方銘笑起來。

“誰會食言呢,沈某可是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真君子。”那半瞎子也是一笑。

***

方銘走後,沈複念由軒永陪著回府。

他眼睛壞瞭,啥也看不清,還當自己片葉不沾身。可是過耳呼號是何等的撕心裂肺,他如何能置若罔聞?

他聽見瞭擔夫與商販的爭吵,聽見倌人與老鴇的爭執,聽見護院與跑堂的爭論。

他垂頭撿拾脫手的折扇,卻在府廟外聽聞裡頭燒香叩拜者,擎幾柱高香,哀呼:“魏傢已至強弩之末,草菅人命者當受判官奪命,今朝便為其受天罰之日!”

踱步茶館之外,又聽聞青衣襤衫者,焚萬卷魏史,高聲:“魏耽於一姓昏人,視才子學士為糞土,捧無知蠢蟲為金玉,已至潛龍勿用,舉世混濁,今日便為有識之士改天換地之時!”

沈複念從前辦事,仗著腦子靈光,十中有九穩操勝券,還真真是鮮少品嘗敗北滋味。

可當他和軒永穿過這算不得長的大街時,他忽而覺得他恐怕要食言瞭。

守住這繾都三日談何容易,外有薛傢並溫賀二將率領那刀槍不入的寒山阜葉營,內有百傢各執一詞,渴求開關迎新君的千千萬萬。

他憑什麼守住繾都城門呢?

聽這聲勢,那門大抵最遲明早便會開。

***

繾都門外,薛止道正催人砍木排兵。他略擡眼睫瞟向城門上伸著老指,罵罵咧咧的一衆老臣,隻是無奈地搖起頭來。

“都說魏年富者最能頂天立地,如今打眼望去,不怕死的竟皆是與韓老同輩者。”

“那可不麼?”韓釋道,“我們當年寒門敢拿石子砸高門,高門若真犯瞭錯還得低頭認錯,一個願打,一個不願挨也不得不挨。可如今高門貴子無異於踩在寒門的腦袋上走,寒門官要想往上爬,首先學的就是如何擺奴顏,如何折媚骨。至今朝,世傢公子脊背松直,寒門臣子卻是個個彎若芭蕉弧。他們連權都怕,哪會不怕死?”

賀漸自棵老樹後頭走出來,說:“你無論如何也改不瞭逆賊的名號,何必說這般惺惺作態的話語?”

薛止道哂笑時,面上年歲增長帶來的淺淡風紋會略微加深,更襯得他慈眉善目,此刻便是這般。

他沒為之動怒,或者說那話根本不能叫他動怒。他隻拱手向賀漸,說:“繾都城中由魏盛熠飼養瞭不少精兵悍將,此番恐怕有勞賀大將軍和溫大將軍二位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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