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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442)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魏一十五年仲秋,蘅秦出兵攻打鼎中,消息很快便傳遍整個北疆,鼎西主將謝封杳無音信,營中其他將軍隻得商討著派出幾隊精銳支援,不曾想當中便有薛止道早早安插的人馬。那人兒從夥夫處下手,下藥藥死瞭許多人,再輔以幾支突襲的蘅秦騎兵,烽謝營派出的幾隊人馬很快便潦草地埋進瞭黃沙之下。那些個將士的紫纓盔也被反賊扒去,扮做瞭紫纓謝傢軍,瞭。他們與蘅秦人一道攻打鼎中……那之後,京城急報多瞭三字——謝封反。謝封既反,烽謝營難辭其咎,便在死命抵抗憤怒的釋李營與奔逃兩選擇時,擇瞭個不狼狽的隻防不攻,最後統統落瞭個屍骨無存。”

“我爹本與世無爭,卻被顧泮那竹馬老友賜死城中。”楊亦信說著說著淌下淚來,“我爹當年不過是想叫我瞧瞧沙場,就快要將我帶回傢去瞭,卻因擔憂顧泮善後不利,回去尋人,竟意外撞破顧泮與薛止道密謀,很快便被薛止道刺穿瞭喉嚨……我當年不放心,偷偷跟瞭去,我爹死的時候我就在拐角處的爛木箱後邊,可笑的是,當年我怕得腿軟,隻能坐著聽我爹被他二人捅破喉嚨,發出難聽又瘆人的陣陣低吼。”

“那城後來很快也被秦人攻破瞭,我沒趕上魏諸人撤退,最後險些凍斃於深巷,救我的是蘅秦人,魏人口中那些個兇神惡煞的蘅秦人啊!”楊亦信喉間梗澀,“魏人令我無傢,秦人予我新居,你若為我,你可還能說出回頭是岸這般話嗎?”

徐雲承並不動情,隻欲他早些清醒,道:“若無蘅秦,你豈有嘗此惡果的機會?你既知而不反,那與助紂為虐又有何異?!”

“耽之,這腐朝爛世自巍弘帝把持朝政時起便不再是魏傢之局,不過是在往墓穴裡走罷瞭。”楊亦信自個兒將眼角用手捏瞭,又說,“我說這麼些不是為瞭叫你辨別我好壞幾何,我不過是想叫你清楚,我楊亦信究竟是什麼個樣子的孬種——耽之,我不過是想叫你可憐可憐我。”

“臣亂君昏,而國無錯,百姓無錯!元戚我不未經你苦,本不當勸你善,然人終不當忘本忘根!!”徐雲承厲聲道。

楊亦信倏然低低笑瞭:“耽之,你如此的神通廣大,可縱然你知薛止道與蘅秦勾結?你知蘅秦另有打算麼?你們窺見瞭薛止道那隻傷鶴,你們看不見咬頸的狼!來日薛止道會死,魏傢人也會死,國將破,成王敗寇,你甘當流寇嗎?”

徐雲承胸膛起伏,咳聲不止,隻費勁扯住楊亦信的衣擺,艱難道:“你要我當叛國賊子嗎?楊元戚,你回頭!”

“耽之,我回不瞭頭!我殺瞭太多人瞭。”楊亦信嚼碎瞭舌底苦澀“縱然我歸降,我也難逃一死。耽之,我回不去瞭。”

徐雲承沒再搭腔,楊亦信見他沉默,便在他臉兒前束瞭張銅鏡:“耽之,你不肯說話,那便看看我罷,再看看我。”

徐雲承空洞地瞧著鏡子裡那倆人,像是瞧著瞭兩隻爭鬥的虎狼。

“耽之,魏氣數已盡……”楊亦信忽而說,“你從瞭我罷,有我作保,秦人必定不會虧待你。”

那銅鏡瞧人並不清晰,隻是足以叫徐雲承瞧清楊亦信眼底的哀憫,仿若烈日般無所顧忌地穿透徐雲承的胸膛。

“就連你也騙我嗎?”徐雲承輕輕說,像是吐出瞭一口遊絲般的氣。

楊亦信忘瞭眨眼,一對澈眸被風吹得澀然不已,稍稍轉動都覺得刺痛陣陣。

楊亦信將他的椅子轉朝自個兒,又將大帶放在他手上,就著徐雲承的手將身上披著的薄衫給褪瞭:“你到鼎中前曾與我同池共浴,彼時你雖不言,但你實際上看到瞭罷?看到我身後那猙獰的鴉青刺青。”

素色的衣袍堆在靴邊,裸|露的背部刺著鴉青色的猙獰狼頭。徐雲承瞳子晃動——

武侯紋。

徐雲承冷面上乍起的惶恐之色被楊亦信窺瞭去。

“怎麼這個樣子?”楊亦信輕呲著揉他的腦袋,“哦,那日天暗,水又燙,水霧濃,該是沒來得及瞧清罷?”

徐雲承痛苦地擰眉,十指不受控制地蜷縮紮入手心肉。

“耽之,你太仁慈,若是你自共沐之日便察覺此事,你就當在信中將此事稟告你的同行者才對,而不該放我一馬。”

“你是可憐我瞭嗎?”

徐雲承沒應聲。

“還是舍不得我呢?”

徐雲承依舊不張嘴。

“徐耽之,你答話!!!”楊亦信終於忍無可忍地低吼出聲,可他很快又趕忙收聲,疊聲道歉說,“耽之,我沒想沖你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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