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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430)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稷州麼?那確實值得一看。臣當年調任龕季營,在那兒待瞭數把月。如今想來,還是覺得魂牽夢縈。”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魏盛熠說,“宋卿想瞧的恐怕不是那地兒的風景。”
“柳腰玉面怎麼就不是風景?”宋訣陵環臂立著,“若非您總也派人盯著侯爺,微臣早便效仿您演瞭一出兇君囚嬌郎。”
魏盛熠哼笑一聲:“朕手上可是有太尉的命,你有什麼本事就能鎖溟哥。”
“一張俊臉兒。”宋訣陵輕笑著拍自個兒的臉蛋兒。
“……江北道近來怎麼這般的不太平?昔時不過在茶館耍舌劍的文人,這些日子總跑街上去挑事,朕聽聞已有好幾位下瞭獄。”
宋訣陵聳聳肩不吱聲,片晌又突然接道:“嗐!不過就那麼三四位瞎鬧鬧,哪用得著您上心?”
“奪位這般事,先得叫百姓閉嘴,故而第一步需得好聲好氣地用書文蠱人心,之後才能佐刀槍劍戟奪人命……宋卿,恭喜啊,步子總算動瞭!”魏盛熠慢悠悠地搖著蒲扇,說,“朕就當宋卿自有分寸,在朕手中棋子落盡前,比這更大的變故可莫要再惹出來瞭。”
宋訣陵收斂瞭笑意,隻擺擺手說:“您安心出塞罷,這些小事用不著您操心。”
“和宋卿深夜談過一回效果甚妙。”魏盛熠道,“遙想當年初見,宋卿可是恨不得殺瞭朕。”
“是啊,夜談一回,臣對陛下可謂是刮目相看,難怪侯爺曾對您死心塌地。”
宋訣陵把那“曾”一字咬得很重,換得魏盛熠一段似笑非笑。
***
魏盛熠何其看重許未焺,宮娥有目共睹。隻是宮娥從帝王行囊當中取出兩條衣長不均的絳公服時,還是愣瞭好些時候。
她們正竊竊私語,一打扮清麗的貴人卻將那條短的從宮娥手中拿瞭來。
她仔細把上頭塵灰撣幹凈,又把它疊整齊瞭,才說:“這條喜服你們要當心收拾著,待回瞭繾都,便送去許千牛背身手上。”
那些個宮娥匆忙行禮,回道:“奴婢明白。”
魏盛熠正要進帳更衣梳發,方覷見那位麗人便略皺濃眉道:“韶姐姐,你不是這會兒不是應該安分待在翎州的麼?”
“臣妾不貪生。”韶紉言簡意賅。
“朕知道瞭。”魏盛熠見她手上抱著那繡凰的絳公服,便說,“韶姐姐,勞你親自把這衣裳拿給焺哥罷,宮人辦事總叫朕不放心。”
韶紉面上並不顯出半分的苦,隻是溫煦笑笑,道:“臣妾自當不負陛下期望。”
魏盛熠在銅鏡前坐下身來,背對著她,道:“來罷,替朕拾掇拾掇,完瞭便回繾都去。”
韶紉向來懂事,隻是這會兒再難忍心中悲愴,在拂過君王墨玉發時,一滴淚悄無聲息地被她用手背接瞭住。
韶紉不露哭腔,隻溫聲打理著魏盛熠的發。
她的指沒入那團墨裡,昔日指腹粗糙之處早已被養得吹彈可破,不改的是那寫滿重活糟蹋痕跡的,較尋常娘子略粗的骨節。
她從奴仆變作王妃,再登上帝妃位,早便是天上貴人,隻是她的心放於至卑處,倒不容易叫身外之物蠱惑,變得傲怒橫流。
魏盛熠闔眼任由其編發別冠,末瞭隻說一句:“韶姐姐,對不住。”
“陛下何出此言?”韶紉柔和地擡落金梳。
“負瞭你。”
彼時韶紉已把淚給飲盡,隻把金梳擱下,替他將喜服腰封調弄合適,笑說:“臣妾心慕陛下的一大緣由,是受您不渝之心所打動……您實在用不著覺著抱歉。”
“這般麼……”
韶紉將銅鏡扶正,叫魏盛熠過目。
濃眉深目,那豔豔正紅之色蓋不去的濃骨秀皮,叫韶紉瞧瞭近二十餘年,仍覺穠麗俊逸非常。隻可惜這般年輕的帝王,花期已過,這秋是百花枯期,亦是魏盛熠的死期。
她看著魏盛熠,看著這由她真心看顧長大的孩子,看著這與她親同手足的郎君,看著她的心上人,看著這輪她遙不可及的天上月。
她此行,是為心上人送行。
她卻打心底裡明白,那是送終。
“焺哥如若知曉朕歿瞭,會做何思呢?會笑嗎?”
韶紉蓄淚,不過像是舊時那般拍打魏盛熠的寬背,說:“陛下多慮!許千牛背身那麼個重情重義的人兒,杏眼定是要紅。”
哭腔終於溢瞭出來,韶紉將手搭在他肩上慟哭。
魏盛熠難得緩聲安慰道:“韶姐姐,不必掉淚!朕、不過是回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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