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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38)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如今天下易主,成王敗寇,忠者沒護好其主便順理成章地成瞭史冊上的佞臣;逆者將他主扶上九天,自就化作瞭汗青上的一縷忠魂。

如此扭轉乾坤的好時機,時局怎會靜若死水?更為怪異的是南北兩疆也無一國借此大亂之風出兵擾境。

靜,太靜瞭。

魏千平將茶盞擱下,又道:“二弟他啊,寢飯之外便隻剩瞭下棋作詩諸類閑事。”

亂世當頭無人言,諸臣皆斂目,餘孽亦無聲。

蘅秦人是兇悍,可魏盛熠除瞭身量高些,瞧不出半點大漠狼性。

蘅秦人是善武,可魏盛熠射的禦兩藝較魏千平那病秧子還更遜色許多,窩囊到院裡樹枝折瞭都恨不得戰栗失色半炷香。

怎會這般的安靜?

是杞人憂天,還是鼠目寸光?魏千平蹙著眉,思索不出個所以然來。

“且將盯著二弟的探子皆撤回來罷!”魏千平吩咐道。

那方吃下一口茶的太子太傅史昀聞言趕忙勸阻:

“殿下,敵暗我明吶!今朝那魏盛熠居於深宮已是個不小的禍端,更別提不久後便要封王分府!”

魏千平擡指示意史昀噤聲,揉松瞭眉心道:“敵暗我明麼?也罷……且隨他們去罷!既然見不著鼠,難不成還要本宮盼著於混亂中碰巧踩著鼠尾麼?”

他停頓須臾,又道:“太傅,本宮自幼同您學習治國之術。然本宮來日踐祚稱帝為的是天下蒼生,實在不願醉心於手足相殘!——這些時日勞您費心。”

此番話叫那自認精明的史昀臉色陡然一變,隻擡瞭那幹瘦枯指顫著指向他,恨鐵不成鋼道:

“你、婦人之仁!”

史昀說罷甩袖出殿,自顧呢喃道:“孺子不可教也!”

見那腐儒氣得吹胡子瞪眼,段青瑲將不合時宜的笑藏在須下,隻挑瞭白眉,幹咳一聲道:

“殿下有主見自然是好事,然微臣雖不如史太傅那般對二殿下抱有過多成見,但為叫舟行平穩,二殿下還是仍舊派人瞧著罷!否則待那位來日封王立府,那時再想管束他,隻怕鞭長莫及!”

魏千平不好薄瞭段青瑲這三朝元老的面,隻得低聲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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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吉日至,魏千平登壇受禪,祭祀魏傢宗社。甫清晨,文武百官便已齊聚午門,隻是個個面色凝重,皆不似盼望新王登基模樣。

儀仗隊已開路,魏千平隨著轎來。萬寸金絲繡進龍袍壓著他的脊梁,冕冠之下的珠玉旒半掩住他蒼白的臉兒,本該玉立若松的新帝,足尖方落地卻是迎著衆人咳彎瞭腰。

青磚之上,群臣多數蹙瞭眉頭,隻斷定是天命使然,眼前弱骨定然撐不起魏百年社稷。大典循禮而行,隻是這回段青瑲替瞭禮部諸人親自為魏千平捧上傳國玉璽。

——那玉璽隻剩半截,另一半聽是被先朝太子不知藏至瞭何處,以至於璽上纂刻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一句,隻留瞭後四字,失瞭前邊的受天命。

不受天命,何稱天子?

沒人膽敢發出這般疑問,隻默默瞧著那玉璽被魏千平接過,沾上瞭那人掌心冷汗。

禮至終時,八方來臣齊齊跪下,高呼吾皇萬歲,魏千平卻是心不在焉,飄忽的視線末瞭落在那浮雕的“既壽永昌”之上。

他如今病骨支離,自個兒已是談不得壽,又如何能叫民壽?

一通通繁雜禮儀下來,魏千平額頸上已是冷汗涔涔。手爐藏在袖間解不瞭他飽嘗的秋寒,他死命拿齒碾磨著軟舌,挺直瞭顫巍孱弱身,這才沒再於百官之前失瞭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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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千平依著舊俗頒佈詔令大赦天下,定下翌年改元“昱析“。

十六州牢獄叮啷作響,罪人良民終共騁天地。

青龍門開,一蓬頭垢面之人方重見天日,便擡手攔瞭刺目日光,嘟嘟囔囔道:

“哎呦!這麼快便叫兒子繼位瞭?枉費我為下山與否踟躕良久……不過我親皇叔死瞭,我是該笑還是該哭呢?”

那人踱至溪邊,掬瞭捧清水潑面,把面上血污洗瞭個幹凈,露出一張清秀利落的面容來。他借著水光自賞,哈哈笑起來:

“這衣裳好生別致。”

他咧嘴笑起來,伸手將自己身上的赭色的囚服理瞭理。

從這兒到北疆的路途太遠,隻靠腳,縱然把腳磨出瞭泡,沒個三四月也還是到不瞭。一個名劍客穿著囚服招搖過市,丟臉就罷瞭,還要連丟幾月,好在他臉皮厚得跟墻似的,也不算什麼難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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