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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369)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阿緒,慢些、慢些,可要當心嘔壞瞭嗓子。”

算是報複麼?楚冽清獨自待著時,偶爾會思索。

近春末的某日清晨,這屋裡住著的人兒,除楚冽清和易緒外,皆睡倒泥墻邊。楚冽清垂睫略瞧,明白他們這般模樣應是被喂瞭迷藥瞭。

楚冽清想著,隻噙著笑越過院中那些個由他親手打下的籬笆,牽住瞭易緒的手。

易緒背著個長匣子,將他領至一方空曠草野,彼時他們已走瞭約莫少半時辰。易緒仍沒有要停的意思,楚冽清卻是頓住腳步闔眼沐風,同那人商量道:

“阿緒,這地兒既平坦又敞亮,就這兒瞭罷?”

易緒點頭說好,隨即卸下長匣,將那層層鎖給打開——那是重疊放著的兩把名劍。

楚冽清兀自笑起來:“知我者莫若你也。”

易緒將他的佩劍拋過去,二人各自端量少頃,兩柄長劍方出鞘便鏗地挨至瞭一處。

“阿緒,你可知我有多期盼此日?”楚冽清仗劍挺身上前時,在易緒耳畔笑瞭一聲。

易緒不搭理,隻靈巧地斜瞭劍身。鋒利的劍尖蹭過楚冽清那把重劍的寬厚劍身,交鋒之聲尤為紮耳。楚冽清毫不懈怠,隻扶著刀,將那易緒驀地擋開。那易緒向後輕巧一躍,登即又揮劍上前,橫劈豎砍,直捅斜削,二人見招拆招,竟是難分伯仲。

棋逢對手,這二人迎著春陽皆是大汗淋漓。力氣耗盡,二人顧不著保自身安危的莽撞一擊,叫劍尖都停在瞭對方的頸前。

楚冽清展顏一笑,暢快地拋瞭劍。那易緒則不然,劍尖懸在薄皮前邊,平白叫楚冽清生瞭些癢。

他瞧著易緒還是笑,笑著笑著突然就灑下淚來,將自個兒那張朗秀面龐作弄得狼狽不堪。

在那漸亮春暉之中,易緒聽見楚冽清說:

“本王活過瞭清明,至今朝,蒙你恩多活瞭十九日,今兒還求你給本王個痛快。”

“步染——”

顧步染終於得以脫去瞭那憑空捏造的名姓,他旋身面朝楚冽清,手上因生瞭汗而有些滑。

劍握得不太穩,不知一會兒殺人的時候稱不稱手。

顧步染想著。

片晌,天公遽然潑下雨來——如此晴日怎會落雨?這雨又為何隻澆他顧步染?

他覺著奇怪。

那之後他察覺到是自己在流淚,但他沒法子抹去,這僅僅是因那時他的右利手還攥著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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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坎州

清明時節的紅光,將蔥鬱山林變作瞭酆都城。

起先還有人在寨子裡吆五喝六地指揮著要去河裡打水滅火的,後來盛水的木桶裡沒能裝上清冽的河水,倒是滿當當灌上瞭濃稠新血。

那同道取水的娘子被落地的頭顱嚇破瞭膽,她跌倒在被清明時節雨浸濕的泥土之中,尖叫著順著劍身往上瞧,卻見那桃花郎君皺緊眉宇。

“江、江郎君……”

話音未落,那沈長思已在她的細頸上劃開瞭道捂不住的口子。那娘子的一雙水靈眼還沒闔上,喉嚨裡艱難擠出瞭最後一道哭聲。

沈長思瞧著她失瞭鼻息,蹲下身來將她的眼給闔上。

這寨子裡的二幫主花煜因著往事向來倦過清明,今兒也照常服瞭藥,睡至夜半才睜眼。

他醒時聽聞屋內略有聲響,便扶著額起身坐在瞭榻沿。睡瞭太久,他此刻精神還不大好,隻倚住瞭床圍子,帶著笑意懶懶問道:

“今兒我這屋裡來瞭哪位貴客呢?”

“二幫主,”沈長思原是靠在門邊,這會兒曳行挨近瞭,沒入鞘的長劍在地上拖出細細一道白痕。

細碎聲響鉆入瞭花煜的耳,他神色如常:“噢,原是江郎君——提著劍來的?”

“不錯。”

花煜拍著被褥笑起來:“這般的放肆,怎麼進來時老三他們沒攔著你呢?”

沈長思略微停頓,應是在思慮怎樣回答。然而那春風打過,便叫那扇被他掩住的屋門大敞開來。

山風卷來火聲,噼噼啪啪。

火麼?須臾之間,花煜想到瞭今載新春炸響的爆竹,想到前日柴房竈上味美的羹湯,想到幾年前被火吞沒的徐傢屍首——大抵皆是些叫他心情舒悅的好事兒。

可如今在那火聲之中,他聽見瞭人的哀嚎,聽見瞭山的悲鳴,聽見瞭竹樓崩塌的震天響。

花煜倏忽伸手撫瞭撫自個兒有些濕黏的衣衫,又將鼻尖湊近嗅瞭嗅,笑道:

“江郎君,燈油好貴,這般送我上路,太過靡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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