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为客(318)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範拂欲跪,許未焺那通天怒火卻是轉瞬即逝,他皺緊眉頭,道:“夠瞭。”

範拂把頭壓得很低,恭恭敬敬道:

“多謝大人!”

“……你何必謝我?本就是你救我在先,我不過還你個人情。”許未焺那雙杏眼內是消不去的紅,眼皮亦是抑不住的酸脹,他索性把眼給闔瞭,道,“那日我同賢王共謀之事,你在屋外分明聽得一清二楚……可那日賢王與我所談乃為弒君,才不是如何尋覓巽州逃路!你緣何瞞下心上皇,又是因何救我這潦倒臣?”

範拂垂睫聽著,這會兒笑起來:“大人說笑瞭。奴當時於屋外所聽確實是您要逃,也確是如實將此事稟報陛下,此外種種,奴,不得而知。”

“不知還是不願知?我二人欲弒君,你為內宦,放縱倆逆臣亂王茍活,安的是何心思?!”

“大人既問,奴不敢再瞞。緣由有二,一為小情,二為大義。那日您二人見奴,卻不殺奴,繞奴一命,是為小情。巽州本就少賢明多貪獸,若再失瞭那博施濟衆的賢王,恐怕巽州百姓皆作瞭饕餮齒下肉,奴不願見那般景象,望心能安,盼世無苦,是為大義……再者彼時拋出魚餌的是賢王,大人您不也仍踟躕於咬不咬那鈎子麼?奴那會兒自作揣度,猜想您二位不過是受怒火驅使,一時糊塗,並非真欲行此等有悖君臣倫理之事。”

許未焺聞言放聲大笑:“我等不欲殺他,又有誰更欲?”

“你呢?你欲害他嗎?”那許未焺略微起身,積於鎖子骨處的水珠顫著滑下來,滑過他身上漂亮緊致的肌肉,磨著刀疤,撫著龍恩。

那範拂輕輕搖頭,隻擡手給許未焺身子澆水,還給他遞皂角:

“備身,天涼,您還是別赤著臂膀在外頭晃太久。若是著瞭涼,奴可得賞自個兒好幾巴掌。”

許未焺接過皂角,卻不急著往身子上抹,問:“你可習武嗎?”

範拂道:“您大抵是高看奴瞭。”

許未焺眸色一深,竟是擡手掐住瞭那白凈太監的脖頸,他指間驟然使勁,叫那人喘息不得:

“那我豈非今日便可叫你死在這兒?”

範拂面上五官痛苦地擰起來,可他到底沒費勁掙紮,他艱難地笑:“那是……自然,若是大……大人,定……定是不……費吹灰之力。”

許未焺道:“你始終是個禍害,若是你來日以此做把柄,未報血恨的我與賢王,甚至是我許傢滿門,腦袋都會落地!”

那範拂被許未焺掐著脖子提起來,他的氣息混亂不堪,瀕死的活物總會費勁心思抓住救命的東西,這是本能,於是他攥住瞭許未焺的手,掰著,再不似先前那般鎮定自若。他的雙腿朝下蹬瞭蹬,觸不著地,便隻能懸著亂晃。他喉間咕咕嚕嚕半晌,總算勉勉強強拼湊瞭些字句,他說:

“近、近墨者未必黑……大、大人,您……您當真要學陛……下……草菅人命嗎?”

許未焺瞳孔遽然一縮,他松瞭手,那範拂從半空跌在地上,細白的頸子上留瞭很是鮮明的五道指印。他喉嚨遭瞭那般不留情面的擠壓,痛癢難耐,可他是宮廷內宦,規矩不能壞,他隻能用錦袍捂住瞭嘴,悶悶地咳上兩下。

須臾過後,他把一雙眼憋得血紅卻是不敢再咳,隻爬起來,弓瞭身子,啞聲道:

“……奴謝過大人!”

“是我使性摜氣,叫你平白受瞭苦,你當真要謝我嗎?”許未焺苦笑三聲,“人分貴賤,我這罪魁此刻要是為你抱不平,反而真顯得是個潔言污行的混蛋瞭。”

“您放奴一條生路便值得奴叩首千恩萬謝,奴今兒沒磕頭,倒是奴錯瞭。”

許未焺道:“你不是個壞的。”

那秀氣的內宦把頭低下去搖瞭又搖,道:

“奴才就是奴才,皆是為瞭尋生逃死的賤骨頭,哪分好壞善惡吶?彼時奴若同陛下道您與賢王欲弒君,您說他會信您,還是信奴?奴左思右想都不覺著會是奴這閹人。”

“我不知你城府深幾許,這般聽來卻已足夠叫我自慚。”

那範拂伸手扶他出來,駕輕就熟地拿來沐巾伺候他擦身子,那雙眸子裡的血絲淡瞭,叫他那雙秋水瞳又變得清澈起來,他道:

“城府這般東西,奴有,可不過是為瞭填飽肚子。可大人您不一樣,您生瞭是錦上添花,不生亦是鍛上乘錦繡,天壤懸隔,豈可比較麼?”

“胸無城府,在這亂世就是瞎子一個。我瞧不清來路,匍匐於地,早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