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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258)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那人是個孝子,他老娘在裡邊,他說他要照顧他娘。”少年郎訕訕開口。

“放屁!我從前沒少到這村裡收糧。那人從前就嗜賭如命,在村子裡呆著個把月都不回傢,哪裡和‘孝’字沾一點邊兒?再說他草藥都不識一株,哪裡懂得怎麼照顧他娘?一會一個不慎也染上瞭,我們又得安派人手費心費力照顧他這個事兒精。”項羲嚷嚷道,“就是我們掏銀子供他吃喝拉撒瞭,他這會兒閑的沒事找事幹,要找死來玩!我看他是瞧上瞭他娘縫在枕頭裡的銅錢或是想再訛阜葉營一筆!”

“這樣麼……唉可不就是要啥啥沒有,要命一條?不然哪來的膽子招惹溫將軍。”那年輕的兵士呼氣暖著手,呼一口搓一把,直到那被凍得通紅的手泛上瞭一絲暖意。

“欸你手衣呢?這麼冷的天兒,不嫌凍得慌啊?”

“嗐——別提瞭,借給賀將軍瞭。”

“他的手衣呢?怎麼借你的?”葉九尋邊褪著自己的手衣邊問。

“賀將軍他上山去摘藥草。世子您也知道,那些好藥草生在崖壁本就不好摘,今兒天公落雪要尋要摘更是難。可是要給百姓治病,沒辦法。我說我身子骨細小,腿快也靈活,可賀將軍胸脯一拍,說他去。他打定主意瞭,我們這些小的攔得住嗎?”

“他去是對的。”葉九尋蹙著眉頭拍瞭那少年的肩,把自己縫瞭金絲的手衣遞給他,苦笑道,“你呀,隻有悠著點才能長高長大。”

那少年爽快接瞭:“人哪有那麼容易死?”

“這時候還能說這話嗎?”葉九尋敲瞭敲他的腦袋,“你看遠處升起的黑煙,那是什麼?那是燒屍的煙灰——死還不容易嗎?死最容易瞭。”

少年有些局促地往周遭瞧瞭瞧,他咽瞭口唾沫,有些慚愧道:“蘭松受教。”

“不是為瞭叫你裝乖才說這些的,是要叫你平日裡小心兒點過活。”葉九尋拿指頭彈瞭彈少年的腦門。

“你倆好好呆這兒替我把門給看好瞭,我去瞧瞧我師傅他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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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溫坐在屋裡,膝蓋處的佈料被大夫用剪子給剪開瞭,露出瞭裡邊血淋淋的傷口,污血擦凈後皮肉掩著的白花花的骨隱約可見。

葉九尋雙眉擰得越發深,他走近瞭些,急切地開口:“師……”

溫回頭打斷瞭他:“世子有什麼事吩咐?”

“抱歉……”

溫沒應聲,點瞭點頭隨即旋回身去。

葉九尋早就琢磨透瞭溫的性子,也就靜靜地立在那裡瞧大夫給溫療傷。

冷,壑州一年四季就隻有那麼兩月是不冷的,寒風從被剪開的口子鉆進去,附在那上邊凍得溫皮膚發紅。可他不大怕冷,便也沒喚人挪盆燒著的炭來,隻是沉默地闔上瞭眼。

葉九尋雖能摸清他的性子,卻如何也想不通世上怎麼還有生瞭溫這般性子的人兒,當然也看不破他的心思。

溫一不貪財,二不好色,三不爭權,無欲無求的,他到底要什麼,不要什麼,葉九尋都不知道,隻覺得他像廟中神像似的端方正直。

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怎麼會沒有所欲所求的呢?那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思呢?

他其實不懂溫,一點兒也不懂。

而且他膽子也小,還是個謙謙君子。

斷袖之癖他戒瞭,就在下序清山回壑州不久。

壑州的寒氣是刺在骨上的,下山後有一日他不知發瞭什麼瘋,赤著膀子便往厚雪裡紮,後來被人發現時人已冷昏瞭,卻不知怎的凍得腦子清明瞭。

害瞭場風寒後,他小病好瞭,大病跟著也好瞭——斷袖之癖好瞭!

再後來他主動提起瞭結親二字,見瞭白傢的女兒。

然而怪癖好治好瞭,溫也仍舊是他師父,潛移默化的東西是瞧不著的。光陰一年一年的溜,葉九尋臉沒怎麼變,性子卻冷瞭不少。可他生來就乖,再怎麼冷,也隻是較兒時少言寡語許多,心腸仍是燙的,單是憑他這麼多年沒說過他師父一句不好便可見一斑瞭。

哪有多少人是受瞭辱卻還沒有半句怨言的呢?

這些年他爹總往繾都跑,留著他年少早當傢,他沒有怨言,安安分分地在壑州守山,守雪,守心,治病。

可是為何上天就非要這般戲弄他,竟把那叫他魂牽夢縈的人兒引來瞭壑州。從前就是可恨的單相思,如今他溺於世俗卻怎麼叫他蓬頭垢面又逢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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