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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238)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其實從林題進門時起,燕綏淮就沒說過幾句話,他還在美夢落空的餘韻裡頭出不來。如今安靜下來,給足瞭他胡思亂想的機會,他越想越氣,到最後半晌隻知拿著酒杯笑,滿腔真言皆被委屈和氣憤堵在瞭喉口出不來。

徐雲承安分坐著,也有些恍惚。

踏青品酒一事本不該再出現於他與燕綏淮之間,當年他們於序清山上頭鬧得不可開交之際,燕綏淮親手掀瞭二人為瞭踏青釀的美酒,涼酒入瞭燕綏淮的喉,二人自此分道揚鑣。

冤有頭債有主,這結還需他二人去解,他二人兜兜轉轉又來到瞭當年的路口,若當真能倒回到昔日交好的時光又該有多好。

徐雲承這麼想著,盡管他知道這不可能,再過段日子就更不可能。

林題緩過來瞭,帶著咳得有些啞的嗓子開口道:“你倆聽說沒?沈大將軍被送去坎州剿匪去瞭?”

“沈義堯?”二人異口同聲,面上的詫異神色也如出一轍。

“哦——這沈大人你倆認識麼?”林題笑瞭笑,“我還以為那般總在宮城府邸裡晃悠的富貴大人,你們應不識呢!”

“同窗。”燕綏淮言簡意賅,“坎州剿匪是什麼差事?他一個嬌生慣養的,能吃多少苦?他不該好好呆在繾都那黃金籠裡頭麼?”

“南北衙禁軍的主子太多,皇上當然要好好清掃一番,不然哪日這些個主子聯手登天,神仙都救不瞭!隻是可惜沈大將軍無辜遭此飛來橫禍……”

“他太忠。”徐雲承這會兒終於動瞭動唇舌,“沈義堯年少便生瞭正直骨,性子也剛烈,恐怕舊時沒少招惹如今的萬歲。”

“唉——不過剿匪總需要有人去做,他這趟去的也算值。”林題道。

“坎州什麼境況我比你清楚,那兒的匪蟲兵器火器樣樣不缺,單計耍刀槍的人頭恐怕都得有五六萬,叫人瞧瞭還以為這魏裡頭建瞭個小國……裡邊落草為寇的也不在少數,根本不是群胸無點墨、謀略一概不知的莽漢。沈義堯他若不攜重兵前往,和去找死有什麼區別?”

徐雲承擡起酒杯,燕綏淮擰起眉頭勸:“阿承,你的身子不好,這酒還是少飲的好。”

可惜他勸得晚瞭,那杯已經觸著瞭徐雲承的唇,發涼的酒就這麼被他攪入瞭唇舌之間。

燕綏淮隻好撫著他的背助他咽。

林題吃酒吃得盡興,這會口無遮攔起來:“那些個閑大人把沈大將軍此行喚作‘美人剿匪’,我說怎麼聽著總不順耳,原來這不叫‘美人剿匪’,這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滾至喉間的酒不知怎麼變得愈發燙瞭起來,燒得徐雲承的五髒六腑都在發疼。

序清書院同窗已走瞭顧阡宵,如今又要再添一個沈義堯麼?

物是人非四字原來是這麼寫的,

“沈傢沒人攔?”徐雲承穩瞭心緒問道,語氣淡淡,好似不夾半分私情。

林題又笑:“這可不是皇上要他去的,這差事可是沈大將軍親自求的。”

徐雲承的神色依舊冷得像是北疆那冬寒未解的天兒。他瞧上去分明沒有半分異樣,但燕綏淮的嗅覺向來靈敏,他將手覆在徐雲承的手上,輕輕拍瞭一拍。

林題醉意濃瞭起來,他迷迷糊糊瞥瞭徐雲承一眼,輕聲問道:“耽之,你還把那事拖著嗎?”

燕綏淮倏然松瞭徐雲承的手,有些驚詫地擡頭問道:“什麼?什麼事?”

徐雲承不語,林題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他隻搖瞭搖那喝空的酒罐子,拍瞭徐雲承的肩道:

“這事好壞你自個斟酌,你要真拖著不管,他恐怕也拿你沒什麼辦法……但那事恐怕是合你心意的罷?若真如此,你還是快些應瞭,這世道,沒人玩得起欲拒還迎。”

林題事瞭拂衣去,瞭無心事地往外頭走,隻是不勝酒力,身子有些搖搖晃晃的。

“欽裳,你去送送林大人。”徐雲承佯裝雲淡風輕。

那欽裳神色複雜地瞧瞭燕徐二人,這才趕上前去攙那醉醺醺的林題。二人離開,這不大的屋子裡頭就留瞭燕綏淮橫眉冷對那面色再平常不過的才子。

“什麼叫‘他拿你沒辦法’,什麼又叫‘合你心意’?”燕綏淮不斷壓抑著即將噴湧的怒火,“林詢曠所言究竟何事?”

徐雲承不緊不慢地吐字:“小事罷瞭。”

燕綏淮扯住瞭徐雲承的衣袖,毫不松口:“既是小事何不說與我聽?”

徐雲承蹙起眉來,他沒琢磨透燕綏淮發瘋的點兒,這會兒隻覺得酒勁上頭,心煩意亂得很,耐不住拔高瞭聲:“撒手——燕憑江!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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