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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116)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徐雲承回過神時,那人已更挨近瞭些。許是因著性子無拘,張口從不避他人,他二人之間雖還餘好些步,徐雲承卻已能聞其嗓音。

或許他真真就是話本子常說的那般公子,嗓音雖是低沉如深潭,笑聲卻是毫不遮掩的朗然,真好似將古人那句“蕭蕭肅肅,爽朗清舉【1】”給摹瞭出來。

——那是燕綏淮。

用不著聞聲瞧面,光看其邁步,徐雲承便知那是燕綏淮不假。

徐雲承知道自個兒該走瞭。

縱有面具遮掩著自己的顏容,可單單叫燕綏淮撇面那麼一瞟,他便覺得自己赤身裸|體,無處遁逃。

心裡升騰起的那股子不安硬生生壓低瞭他的頭,徐雲承扶瞭扶面具,隻垂著腦袋疾行自燕綏淮身側穿過。

擦身而過的剎那,入鼻的乃燕一身輕浮酒氣,燕綏淮身上再無舊時那般厚重清幽的沉香味。

他抿瞭抿唇,像是不甘——習慣這東西,燕綏淮能改,他不能,再想也不能。香麼,他用習慣瞭,便覺得其他香料聞來皆不適,以至於至今仍用著舊時他與燕綏淮共同調配之香。

那香將他這人和屋子早早都給醃入瞭味兒,隻消推開他屋門或是貼膚而嗅,總免不得捕著段段冷香。

但今兒為免各式麻煩,他臨時換瞭種俗香蓋身,如若不將鼻尖湊在衣上細嗅,便不會覺察端倪。

徐雲承正怔愣,那燕綏淮卻倏地攥住瞭他的手腕,迫使他停瞭步子。

本就不合禮節的舉止已叫徐雲承頗為訝異,誰知那佈滿厚繭的長指還放肆地掀瞭他的衣袖,徑直探進其中摩挲他的肌膚。

徐雲承不做思索,隻赫然把燕綏淮的手甩瞭開來,仿若纏上他的是什麼索命幽魂。

徐雲承自知如此舉動極為失禮,佯裝著隻是應激之舉拱手朝燕綏淮做瞭個揖。

燕綏淮垂頭幹巴巴地笑瞭兩聲,說:“您身上的氣味真是同鄙人一位故人像極。”

徐雲承已沾瞭滿身平州人慣用的俗香,清楚燕綏淮此番就是無事找茬,可令他詫異的是——燕綏淮本不是那般喜好同陌路人打交道的,怎獨他徐雲承恰好倒黴,撞上瞭這人改性?

徐雲承沒搭腔,隻把腦袋晃瞭晃以示並不介懷,隻擡腳便要走。

“嘖!鄙人難遇這般珠玉,怎麼您話都沒張嘴說上一句便要走?”燕綏淮伸手將他攔住,“好歹相逢一場,不認識認識?”

燕綏淮身邊繞著的那些個人,隻是笑著抱臂瞧,沒有半分要攔著燕綏淮耍瘋的意思,片晌就不約而同地相互拉扯著走瞭。

這地兒留瞭他二人,徐雲承倒是很從容。他不慌不忙地自袖袋當中取出玉簪子,沖燕綏淮比手勢說自個兒正忙著尋人,需得先行告辭。然他比完手勢並不待燕綏淮回應,一甩袖,便要學著適才那些個人大步離開。

燕綏淮眸色陡然一冷。

“徐——雲——承!你膽敢再走一步試試?!”

徐雲承身子驀地一僵,確信那燕綏淮已認出人後便更不作掩飾地要逃。他並不好奇燕綏淮是如何認出自個兒來的,雖自認處境窘迫,倒一點兒不含糊地加快瞭步子。

他總把自個兒想得太輕,想著他逃到如此地步,燕綏淮便也該收手瞭,哪知後領被人一揪,不過眨眼功夫便被燕綏淮摟進瞭懷中。

暖的。

燕綏淮一面用臂彎箍住徐雲承的頸子,一面揭瞭自個兒的面具,隻還將腦袋滾在瞭徐雲承肩頸,惡狼般貪婪地吮吸著他身上的氣味。那陣冷香彌散開時,燕綏淮笑著同他貼耳親昵道:

“徐大人可念舊……就是不知思不思故人呢?”

燕綏淮力氣漸長,可徐雲承好歹也是尚武的啓州養出的兒郎,很快便從燕綏淮那愈發收緊的懷抱中掙脫瞭出來。

可惜若非燕綏淮有意為之,他決計跑不開。燕綏淮趁他掙紮之際靈巧地將指探入他的發間,借著他脫逃之力,把那面具帶子一扯,便將徐雲承那張叫他魂牽夢縈的面容,再度盛進瞭眸深處。

徐雲承的面容被大大小小花燈映亮,長睫在其間有如蝶翼翻飛。燕綏淮呼吸一滯,似是瞭卻心中百千憾事般,耳間緋紅。

徐雲承擡眼不濃不淡地瞧著燕綏淮,隨即退後好幾步,打算伺機離開。

“你怎麼敢看我的眼瞭?”燕綏淮覷著他那明顯流露淡漠的雙眸,冷笑一聲,側身展臂攔瞭他的退路,“徐大人是覺著末將為人輕佻,不過四年光陰便能徹底打磨盡自個兒那醃臢淺陋的愛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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