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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107)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可誰知繾都太後一喚,便將徐意清鎖入瞭那宮墻。

正值三伏天,撐傘多少有些失瞭禮數,徐雲承便空手在刺史門外候著。

烈日下的一襲深青官袍,被驕陽綴滿瞭蝶黃。

約莫半個時辰後,街上熱氣才隱隱約約蒸出個人形來。

那人紅衣似火,白面堆滿瞭笑。他用一把紅傘遮去瞭燥日,走得又急又快。

“這不是方才茶鋪裡那人兒麼?這般瞧來倒有些精氣神瞭。”徐雲承心想,忽又一驚,“難不成他便是林詢曠?”

思忖著,徐雲承忙彎腰作揖,還不待他搭上一句,那人已伸手用傘給他遮去瞭陽,開口道:

“無緣無故作什麼揖?就我這般破落戶,也值得你曲意逢迎?還不起身,難不成是想我給你跪下麼?”他握著徐雲承的肩,將他身子扳瞭扳,“日烈,你杵這兒作甚?”

那人走的快,話說得也快,其中還捎著莫名的關切。

“候新官。”徐雲承又矮瞭矮身子。

“姓林,名題的?”那紅衣人問道。

徐雲承點瞭點頭,便被那人扯著袖擺朝前走,邊走還邊道:

“侯個屁!這些大官折騰人也不懂換些像樣的招……嗬!我讀瞭半輩子書就沒見過這般荒謬的禮數。”

見門口的侍衛要攔,那人倒也不慌不忙,從容地自袖袋裡拿取出任命書,風風火火進瞭府。他照著新官該循的規矩去拜見馮起前,還不忘回身叮囑徐雲承道:

“耽之,你於廊內等等我。”

這口氣聽著是沒半點要同他商量的意思,徐雲承隻得點瞭點頭。也不知林題使瞭什麼招兒,平日裡那總換著百種花樣刁難新官的馮起,不過半炷香的功夫便將他放瞭出來。

那林題出來時還一副病弱的蒼白模樣,待合上瞭門又掃去滿面倦容,輕快道:

“耽之,我是第一次來平州,人生地不熟的,你送我一程罷?這事兒馮大人準瞭,不過我想著,還是得問問你。”

徐雲承一愣,應允瞭。

二人上瞭馬車,朝這林功曹日後住的宅子行去。

林題見徐雲承無言,開口笑道:

“覺著我這人可奇怪吧?一會瞧著像是病鬼似的,一會看著又似是無大礙,精神得很。”

徐雲承聞言也笑瞭,“‘君知天地中寬窄,雕鶚鸞皇各自飛【1】’人間自有百態,哪裡奇怪?”

“你當真通透。”林題粲然一笑。

通透?

徐雲承腦內忽又閃過燕綏淮那痛苦的模樣,一聲“你竟促狹至此”好似利刃一寸寸沒入他的胸腔,揪著他的血肉,穿破他的背來。

林題見他面色有些發白,又不說

話,便用手在他眼前掃瞭掃,“怎麼?可是身子不適麼?”

徐雲承頭往後靠瞭靠,笑說沒事,頓瞭會兒,問道:

“詢曠,你怎識我?”

“嗨喲!‘天下誰人不識君【2】’?”林題拿傘點地,“甫十二,一篇《雲端》名動京城的不是你?當年你下山,回瞭趟京城,滿繾都的太學生都湧到你常去的那茶樓裡聽你與友人行茶令、對詩……那盛況恐怕我這輩子都忘不瞭!還有……”

林題滔滔不絕,卻沒提科舉揭榜之日,他這狀元郎成瞭那瓊林宴上的逃客,騎馬跑遍繾都,隻為尋著徐雲承的一道影子,最後也隻能在煙火爛紙中敗興而歸。

徐雲承聞言隻道:

“這般往事不值一提,哪比得上三元郎?”

“那些考官是‘瞎子拜見嶽父’!”林題道,“滿紙荒唐,誰知竟稱瞭他們的意!”

徐雲承聞言笑瞭,“你這人,將我往青雲上捧,倒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叫我怎好意思應?”

“本就踩著實地說話,你聽著便是。”林題笑道,“耽之,耽之……你這字可有趣,怎與你的名反著來?”

徐雲承隔著官袍撫瞭撫頸上系著的瑕玉,道:

“先考妣費盡心力,才思得‘雲承’一名,如今故人不再,世事仍舊。耽誤耽誤,何事順?我便遂瞭這命途,自取‘耽之’二字。”

“耽誤?我不信。”林題用他那雙明眸直直地盯著徐雲承,“那在泥塘裡翻滾之人隻會是我,不應是你。”

“何出此言?”徐雲承對林題那有些萎靡的念想感到困惑,“同是天涯淪落人,若比才情,難分伯仲。若言治世,這麼多年我不過一個芝麻官。你我之間究竟有何不同,值得你如此高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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