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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106)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怎會如此?
前日他們還好好地站在他眼前,笑語不絕,風吹起他們的袍擺,抖落滿身的春暉。
他手上打著的燈籠脫瞭手,“砰”地落瞭地,摔碎滿身光。他扶著門框,這才沒倒下來。
徐意清方聞言,淚便已灑下,倒在他哥的懷裡泣不成聲。
徐雲承輕握著她的薄肩,恍恍惚惚,竟不知是他撐著徐意清,還是徐意清在撐著他。
徐雲承強壓著苦澀,過瞭好一會兒才啞聲道:
“來人,備馬。”
二人隨那人趕去瞭平州,自此殿試再未走入那徐才子的眸。
不久,科舉佈榜,一姓林,名題,字詢曠的,連中三元,成瞭世人津津樂道的“三元郎”。
佈榜當夜,繾都大開瓊林宴,整個京城皆被無窮盡的煙火映亮,唯獨那披白的徐府內空無一人,燭火盡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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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析四年,平州。
午間燥熱難耐,行人皆不知躲哪乘涼去瞭,街上有些冷清。這茶棚裡生意也不大好,擺瞭七八桌,隻坐瞭三桌人,其中兩桌坐的還都是獨行客。
徐雲承獨自飲著茶,打算歇一會兒便回任上。
身旁那桌上坐瞭兩位獄吏,旁若無人地大談特談。
“你小子聽說沒?”其中一留著髯胡的人打瞭個響嗝兒,“當年那聲震天下的‘三元郎’林題惹瞭朝中不少權貴,如今丟瞭京帽兒,被貶到咱平州來瞭!”
“嗬!真的假的?”另一人正犯著午困,不停打著呵欠,“這些個當大官也不懂機靈點兒,這烏紗帽丟也就罷瞭,還要來平州和我們搶飯碗!”
“搶不到咱頭上!”那髯胡哈哈笑道,“不過聽說那人古怪的很,還忒自恃清高,愛拿鼻子瞧人,指不定那烏雞是覺著自己在宮裡逛瞭一圈就成瞭鳳凰呢!”
“林題被貶來這兒瞭?”徐雲承思忖著。
他雖未見過林題,在京城那會兒卻也曾聽聞那人是紊州才子,並有幸見過他的幾首妙詩。
那人詩文作得極好,不過詩情總有些悲,那些佳作皆像個鶴發老翁在病榻上吟出的苦句。
徐雲承默不作聲地品著茶,擡眸恰巧撞見對面桌上一獨坐之人的眼。
那人著一身紅衣,用手墊著下巴,另一隻手握著茶杯。他趴在桌上,面容白得失瞭血色,有些病態,喝的分明是茶,卻顯出一副潦倒酒客的模樣。
雖不像混吃等死之徒,卻有些莫名的頹唐。
徐雲承愣瞭愣,隨即挪開瞭目光。可那人卻仍舊用那雙惺忪眸子盯著他瞧,絲毫不懼。
徐雲承並不喜同陌路人打交道,起身付瞭茶錢,拎起佩劍繞過那人的桌子,徑自離開瞭。
那紅衣男子也沒甚反應,仍舊喝著他的茶,還瞧著那徐雲承方才坐著的那個地方。
徐雲承這才松瞭口氣,想到那人發癡之時眼神恰好對上瞭他。
待徐雲承走遠後,那人才喃喃自語道:
“我不信這世道真有將黃金永埋糞土之下的本事兒。”
徐雲承進瞭刺史府前院,將平州各縣文官考績交給刺史馮起後,便打算到隔壁房裡將那些在他離任期間補官代行之事再理一理。
“徐功曹,你且慢。”馮起大飲瞭口暑湯,這才悠悠道,“你知道罷?京裡來瞭新官,也是個功曹,叫林題,字詢曠的。這會兒該到瞭。你去門外候著,接一接。”
徐雲承垂頭領命,沒多言。
這本不是他該幹的事兒。
新官上任要見的是上頭,哪是他身旁的屬吏?
若是為瞭迎人,派一侍從小吏領領路也就罷瞭。何必為難他一壓瞭滿身公務的,站在烈日下侯人?
也不知是為瞭什麼,自打他剛赴任時起馮起便將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往他頭上拋,像壘稻草般往他身上堆。
而徐雲承隻管默默受著——他要養傢糊口。
那些俸祿是他撐起徐傢的一根柱,身子可催,柱不可折。偌大的啓州徐傢,不複往昔輝煌,已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什麼二叔、三叔皆是道貌岸然之徒,自打分傢之後已不再過問侄兒侄女的生死。
於是徐雲承便隻得靠他自己撐起這徐府。
縱然他已將徐傢在繾都的房屋田産變賣,也削減瞭傢丁,但除瞭置辦喪事,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等花銷,一來二去也將積産耗去許多。
他隻得在平州省吃儉用以換他妹妹與往日無異的生活,將苦渣嚼碎瞭往腹裡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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