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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夷光從來都順著他,點頭輕聲道:“好。”
接下來的日子喬溪專心養病,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很快又能下地亂跑,看起來像是已經恢複正常瞭。
隻有沈夷光知道,喬溪心裡某處仍然沒有真正釋懷。端看他病才好就急著張羅給喬將軍翻修新房子,院子明明並不雜亂,卻還要一遍遍清掃,又一趟趟把小麥拖出來曬。
他把自己搞得好像有很多事忙,其實就是為瞭掩蓋心裡真正的不安。
沈夷光什麼都知道,但他沒有插手阻止。當年他失去爹娘兄姐,也是如此故意叫自己每天不得空的忙,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所有的痛楚都忘掉。
這天喬溪背著一籮筐新割的豬草回來,沒想到走在回傢的那條必經之路上又遇到陶音。
陶音連續兩場大病,本來一張圓圓肉肉的娃娃臉瘦得快脫相,不複從前圓潤可愛,哪有一點馬上就要成親的喜慶。
時隔多日再相見,兩人隔瞭條小溝誰都沒說話。
喬溪覺得這樣沒什麼意思,垂頭背著豬草要走,陶音卻忽然叫住瞭他。
他不敢說自己其實是特意守在這裡等他,遲疑半晌小心的問:“你……你病都好瞭嗎?”
喬溪淡淡點頭:“嗯。”
陶音往前走瞭一步,仍然沒有邁過那條淺淺的溝,訥訥的說:“我這些天想瞭很多很多。”
“大山哥說我做事總是沖動不計後果,傷人還不自知。不管是你還是他,我都沒有好好對待,辜負瞭他,也辜負瞭你。”
陶音說著低下頭:“我很早就發現你們不一樣,隻是假裝他還在。可你真的太好太好,我沒有辦法再騙自己瞭。”
“喬喬他膽子很小很小,連和我吵架都弱聲弱氣。又笨的要命,小時候學個爬樹都得我手把手教半天,說他兩句哭半天。”
“而且他做飯真的很難吃,我每次去他傢都很怕被毒死……”
陶音說起過去的事,臉上有瞭笑容,轉瞬即逝。
他又說:“但是你不一樣。你又聰明又能幹,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什麼事都難不倒你,連狗都養那麼好……”
陶音說著說著,眼淚落瞭下來:“我喜歡喬喬,可是也喜歡待在你身邊……”
一念之錯。
“對不起。”
陶音終於把心裡一直折磨自己的話說瞭出來,可是臉上並沒有釋然的表情:“我想明白瞭,其實他的死我也逃不瞭幹系。”
“我氣他眼瞎拎不清,分不出賤|人的真面目,總跟他賭氣吵架。明明知道不是他讓何秀才對我下手,還是遷怒他。”
“那一晚他跳下去的時候……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氣?”
陶音泣不成聲:“我從來沒有好好聽他說話,我才是那個殺人兇手……”
喬溪不知怎麼安慰,低聲說:“我覺得他應該沒有怨恨任何人。”
就好像他被推下去的時候,心裡也並不恨陶音。
“更何況,你沒必要往自己身上背不屬於你的罪孽,真正的罪魁禍首至今還在牢裡。”
陶音含著淚怔怔的看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又像是在辨認什麼。
他很後悔自己那天的所作所為,但為時已晚。
“……對不起。”
他掩面哭泣,哽咽著說:“你不要原諒我,我以後……也沒臉再見你……”
喬溪看著他:“好。”
他沒有邁過那條小溝,擡手和陶音平靜說再見,就好像以前每一次他們分別。
陶音還在哭,喬溪沒有回頭。他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仿佛根本不在乎。
但是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過去,陶音不僅是他穿越後遇到的第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也是他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唯一一個。
人生也許就是如此,人總是不斷地在“得到”和“失去”中反複周旋,然後真正成長。
夜深人靜,喬溪躺在床上,忽然說:“我其實有點羨慕。”
“有那麼多人為他難過,也有很多人愛他。”
“我死後應該沒人會為我做到這一步吧?”他惆悵嘆息。
以前很多人都說喬溪人緣好,天生笑臉,社交牛人,跟誰都能聊得好,跟誰都玩得來。
可是人緣好,某種角度也可以解讀成人緣不好——和每個人都保持著相同的關聯,等於和誰都不交心。
對喬溪來說,交朋友是一件很費時費力的事,他太忙瞭。
他的時間零碎而擁擠,每天除瞭上課跑圖書館,其餘都在做各種兼職,讀書和賺錢已經榨幹瞭他所有的精力,根本分不出一點時間在人際關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