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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两三钱(8)
作者:离心叽 阅读记录
當初去制衣店定做鬥篷時,他沒細講,隻說是為傢裡人定做的。掌櫃見贠朝是年輕男子,又是平素少見的俊俏相貌,誤以為他要為傢中的嬌妻定做衣物,反而自作主張挑出一匹赤紅色作配。
等贠朝將鬥篷拿回來後,一見顏色十分乍眼,便嫌棄得壓在箱底,現在隻好給穆如清這堪堪成人的小子穿瞭。
“那我就能穿瞭?”穆如清接著追問。
“大病初愈,穿著辟邪。”贠朝這般說道。
隻是他未曾出口的是,穆如清自小膚色就白,大太陽底下練功也不曾讓他膚色變深,穿什麼顏色都極為相襯。
配上赤紅這般豔麗的顏色,更會顯得人越發精神,俊秀異常。
“那就多謝你來送。”穆如清笑意盈滿,摸著攏在鬥篷一周的兔毛,入手生暖,又自作主張地拉開鬥篷,一同罩在二人身上,掩去漫天風雪。
他這一招算是摸清楚瞭贠朝的脾性。
贠朝此人是硬來不行,軟來也不行,需得口中答是,手上動作不停,才能達到目的。
“我不冷,你這樣做反而漏風,不怕再生病麼,趕緊穿好。”贠朝說著轉頭瞧去,恰好對上一臉笑意。
“好好,但擠在一起更暖和些對不對?”穆如清此話說得巧妙,讓贠朝也沒什麼話用來反駁,隻好兩人行在一處,在望不到盡頭的雪途中漫步。
年三十的晚上,傢傢戶戶都支起鍋下餃子,穆如清卻還要再吃一份面。
自贠朝知曉穆如清的生辰在新舊年歲之交後,他便讓穆如清和面時多剩一些,他會將新鮮搟出的面條下鍋,再打上一個荷包蛋,作為穆如清一歲的始終。
將木柴投進爐子裡,火挑的更旺一些,贠朝才蓋上鍋等水燒開,擺弄著包瞭一下午的餃子,對穆如清問道:“先嘗嘗味道,一會兒給你下幾個?”
“不用,你嘗過就可以。”穆如清繼續揉著面,雙手都被占著,自是無暇品嘗。
“有一事我還想要問你,你背上的刺青是怎麼回事?”贠朝見穆如清低頭揉面之間露出後頸一片皮膚,忽地想起在穆如清燒退下之時自己曾為其擦拭過身體,卻看到其背上一大片刺青痕跡。
看似一副地藏諦聽圖,隻是沒有五官,面上唯有一顆紅痣,很是少見。他當時忙碌將此事全全忘卻,現下想起來反而不吐不快。
“啊?我娘說我小時候體弱多病,找人一算是邪祟侵體,所以專門求來一副圖紋上鎮邪的。”穆如清一邊撒著細粉一邊回答,並不把刺青之事放在心上。
聽到此言,贠朝倒起瞭調侃的心思:“體弱多病還那麼胖?”
“就是後來不生病瞭才變胖的!”穆如清被贠朝戳中,極力爭辯:“我病好瞭他們還像之前那樣喂我,當然是會胖瞭!”
“逗你的,別生氣。”贠朝見對方越說越快,也覺著自己說話過分瞭些,但他有些想念之前圓滾滾模樣的穆如清,不像現在這個有瞭心事。
“但你知道背上紋瞭什麼嗎?”
“不知道,紋在背上我自然是看不到,你見瞭,好看嗎?”
“嘖,好不好看我說不上來,但是辟邪。”
他們倆已很久沒有這般閑聊,趁著清閑時刻,話頭開啓便再止不住。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兩人的話如同屋外飄落的雪一直未停,贠朝端起圓鼓鼓的餃子下鍋,又將剩下的面湯煮瞭長壽面,穆如清如他的尾巴一般跟著。
這一年的除夕,雪下滿整整一日夜,兩人烤著火爐觀雪守歲,初時還有些新意,可越守越困,未至子時便撐不住靠在一團打起瞌睡,直到街邊陸續響起鞭炮聲,才將兩人從困意中驚起。
“我去放炮!”穆如清說著忙不疊地跑出門外,尋到掛在樹枝上的鞭炮。
他雖然腦子已經清醒,手卻好像不太受支配,點瞭三次依然沒有燃起引線。
“行不行啊你,不行換我來!”贠朝撐著眼皮,隻等鞭炮聲落,便準備回去睡覺,見穆如清手腳這麼不利索,便不悅出聲。
可他此話剛出口,後半句便淹沒在“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
穆如清捂著耳朵跑回屋內,裹挾一身涼氣,沖得坐在火爐邊上的贠朝鼻頭一癢,狠狠打出一個噴嚏。
待贠朝再擡頭,穆如清正在拍落身上的積雪,雪花飄落,似蝶似羽,又像在屋中下起一場紛紛揚揚的小雪來,落在地上很快便成瞭點點水痕。
看到地上的深色痕跡,贠朝有些出神,他腦中不斷想著離開後楊村的未來之日,不知那日將是何種天氣,路上會不會有雪化後的積水,又是否會崎嶇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