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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两三钱(7)
作者:离心叽 阅读记录
不過多時,那隻曾經獨立母雞群、趾高氣昂最愛亂叫的大公雞,已沉默地成為兩人的盤中餐。
穆如清大病初愈,是需要好好補補的,雞湯便是個不錯的選擇,隻不過這幾年的飯食皆是由穆如清來操持,今日主勺的依舊還是這位初愈的病人。
贠朝低頭看向碗底幾點枸杞,油花泛光的湯面上浮著幾根極細的薑絲,若不是碗邊有一個豁口,看起來就像是酒樓的大師之作,但拜穆如清所賜,廚屋中沒有碗能逃離有豁口的命運。
“雞是陸地之物屬陽,用水溫之則中和,精華都在其中,宜人進補。”贠朝說著將穆如清已擺好的碗調換位置,將雞湯放在對方面前。
他今日心情似乎真是不錯,又笑瞭一回,繼續道:“你病剛好,需要多補,所以肉給我,湯歸你”
穆如清見贠朝動作自然,可眼角卻因為笑意勾得多瞭點狡黠,不由皺起眉問:“真的?”
“我說過我不騙人的。”
許是公雞湯真的大補,縱使已過寒露,碰到今年這少雨的秋季,此夜穆如清感到燥得很,睡得十分不安穩。
日有思才夜有夢,少年人本應夢不多,穆如清除瞭在剛來此地時會經常夢見傢中情形,這兩年很少做夢瞭。可最近不知怎的,夢像是糾纏起他來。
今晚他又做瞭夢,夢中依舊是大火漫天,燒得天色透亮如同炎色的琥珀,但他好像又夢到三年前初至此地的夜晚,在夢中夢裡被人搖醒,微蒙中月色如霜,清若洗練,那人面色冷淡,身上也冰冰涼涼,拂去他一身燥意。
這夢做得光怪陸離,穆如清明知自己身在夢中,卻覺著自己是被搖醒瞭,但若說是醒著怎麼依舊四肢如陷深潭酸軟無力,身處水中為何還熱氣蒸騰。
糾纏一夜,第二日即使那隻叫出太陽的公雞已經被下肚,穆如清照舊早早醒來,看瞭眼身下狼藉愣瞭愣神後,立刻翻身下床。
他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可礙於身邊常接觸的人隻有贠朝,親近如此,但畢竟也不是傢人,他暗藏不可說的少年心思,總歸無法去問,隻嫻熟地將床鋪收瞭。
夢的意思,他大概明白,卻又不怎麼明白。
第四章
恍惚間日子便要行至臘月,擔心穆如清的身體受不得一路風霜,贠朝左思右想,還是將離村之日再向後延,靜待次年春來。
即使今歲多災,新年還是要過的,甚至村民們說為瞭趕跑舊災,過得還需比前幾年更熱鬧些。
這番熱鬧也波及瞭住在村西口的贠、穆二人,為感激贠朝治病之情,村民送來的年貨頗多,過年所需的物品都幫他們備上一份,倒讓兩人歲末的時日難得清閑起來。
實則他們要準備的事也無非兩條:一為先人,二為今人。
掛起穆如清親手寫下的新桃符,贠朝不禁感嘆,這吃過幾年墨水的人寫起字來就是賞心悅目,若在武之一途穆如清也能有這般過人之處,他不必如此擔憂。
因著穆如清的病,加上歲末天寒,贠朝已有許多日不曾教其練武瞭,等到立春之後,免不得要加練,補上這些時日的進程。
灰蒙蒙的天空,終於在年三十摟不住沉重的雲氣簌簌下起白雪,穆如清從父母墳前趕回之時,雪勢正大,路上已積起一層薄薄瑩白。
落雪無聲,唯有腳踩上時才會發出細碎的摩擦音,而從山中回來的歸途人跡罕有,餘一片白茫天地,靜謐無邊。
原本深一腳淺一腳悠閑向回走的穆如清,路過村野林間見還有飛旋的灰尾喜鵲,不禁被吸引瞭目光,盯著鳥兒掠回枯樹,等他再將視線轉歸來路,突然急匆匆跑瞭起來。
“你怎麼來瞭!”穆如清話中是藏不住的欣喜,眉頭細雪化為水珠暈染墨色,配上凍得有些薄紅的鼻頭和臉頰,竟讓贠朝生出一種眼前人身在畫中的錯覺。
“來給你送衣服。”贠朝抖開手中抱著的“佈”,那竟是一襲赤紅色的鬥篷,圍著圈融白兔毛,很是暖和,而在說話間贠朝已經將鬥篷給穆如清披上,“眼看天色不好,還穿得這麼少出來,又不著急回去,是生怕上次病得還輕嗎。”
“我不冷,真的。”穆如清說道。
他剛跑上兩步,正是渾身暖和之際,反觀贠朝穿得亦是單薄,臉色凍得發青,穆如清覺著反倒是對方更應該著起這身鬥篷:“小雲你穿得也很少,不如你穿吧?”
“大紅色的,我才不穿。”贠朝看著醒目的紅色背佈,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