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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465)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原自恃這門本事已夠駕輕就熟瞭,不想前時近距離品鑒觀賞過另位仁兄出奇無窮的溜敵招法才知,這世上各門各道,終是邪無止境,天外有天。可喜他最是個善汲百傢之長的,虛心偷師是一把好手,得良師賜教,正亟待實戰施展。

周璐直視晏長河雙眼,這一刻確定他對於退讓出帥位確無不甘與芥蒂,縱覽全局,與己同心所向,不禁欣慰點頭:“晏將軍深諳兵道,自是一點就透。”

然而晏長河信服於那新任大將軍的戰術佈置,卻並不甚信得過此全局謀劃的終極依據——他想追問,出於一些莫名心緒忍瞭忍,到底還是沒忍住:“殿下,就這麼信得過炎京那……那邊的訊號嗎,萬一其人已倒戈,中瞭周迨的反間計……”

他是硬著頭皮不顧瓜前李下,提及說出這句話,早有準備迎來殿下的不容置疑,冷眉怒斥,迎頭敲他個定心丸也認瞭。

可周璐聞言,竟未率然作答,隻轉頭虛望向此行去處,任狂橫的冬風割在頰上,割出一臉鮮少流露於人前的憂色。

———

數九寒天,大雪封關。

北漠隨時會凍死人的季節,正是邊關流民馬賊激增,種種填不飽肚子的遊牧部落蠢蠢異動之時。方傢軍鐵守國門,方執親率衛隊往邊關各崗監督巡防,年節期間都未有一日懈怠。

方傢父子寒暑不論,一向就住城外營房,與全軍將士同吃同宿。京中派人來傳遞什麼消息,下達什麼旨意,都隻能與坐陣興城內的徐善先傳達,再急再催也沒用,問就是主將巡邊去瞭,不知方位,難測遠近,要麼您自個兒疾風暴雪裡出城摸瞎找去?

炎京新帝派來接洽方傢軍的監軍禦史,三番五次吃瞭冷板凳,閉門羹,舌燦蓮花準備的一腔或威脅恐嚇、或拉攏誘惑的說辭,生是找不到一個正主來聽。

城外大營議事堂中,方執不屑:“賀賊老混蛋一夜搖身上位,周迨手下兵將跟我方傢軍十幾年的血海深仇,怎指望我們方傢軍一朝臣服,聽他調配處置?”

戰爭殘酷的不僅是血腥,更有時這般切齒無奈,昔日敵對廝殺,你死我活奮勇無懼,可若有朝一日一方落敗投降,兩方整編成一伍,那赤眼再見時,各負袍澤血仇,如何做到頃刻化敵為友?

皇廷在上,為臣為將,這問題誰也無法輕飄飄答出。

“可是賀老賊占瞭炎京,把住錢糧軍餉,”見少帥激憤,老帥沉默,曹猛直性子,最不管這些彎繞,一語嚷破當前最緊迫問題,“全軍靠什麼養活?興城這點存糧,哪熬得過這個冬天?”

方傢軍不同於南方各地諸軍,有的有軍隊屯田,有的有州府稅賦餘糧直撥供養。北漠邊境苦寒,駐軍全賴朝廷統籌撥餉供給,周迨捏住炎京財稅中樞,要逼方傢軍盡早示誠,正式交權效忠於新帝。

方傢軍若鐵瞭心不從,就必須自謀出路,這不是一個將負氣兩個兵逞豪的事,十萬將士沒飯吃,難道全軍落草為寇,也學胡子燒殺擄掠去?

方執再次豪氣提議:“爹,不如投長公主,聯手靖西軍,掀瞭他周迨狗屁。孟親王已發援兵北上,就算江其光率大軍四面圍剿,靖西軍未嘗不可一戰。”

周瑤是全炎在野各方勢力中,第一個公然宣佈擁護周璐討伐炎京篡位逆賊的。

其實孟地經過前年整肅,兵力已被朝廷大大砍減瞭,北上援戰不足為助。但是孟地……有錢,周瑤傾囊支援靖西軍,至少今冬一時的錢糧戰備不愁——也正是方傢軍這邊苦哈哈最缺的東西。

曹猛愁眉苦臉,聽到這個提議也毫無舒展,忿忿議道:“本來算一線盼頭,可如今見來,這長公主也不是個靠譜的主,手下大將都率先鋒軍沖過丘泯山瞭,她一個猜忌,把人調回砍瞭腦袋,自卸臂膀啊這可是,出的什麼昏招?”

“我怎麼覺得,”方執眼珠滴溜溜轉,其實消息來源都一樣,遠方戰況他也不比曹猛多知道多少,可是從隻言片語的訊報中,一種奇異的戰術靈犀直覺呼拉拉地止不住萌生,他往好裡猜測,“說不準那大將是佯裝後撤,二人不定設計著什麼迷惑周迨的謀略?唱一出苦肉計,詐降?”

“你可想多瞭,拉倒,”曹猛揮揮手,他剛回過趟興城,資訊明顯更新鮮靈通,“那大將毛頭小子一個,姓遲,據說是遲風卿的親兒子,當年遲傢落難後逃竄上山當瞭土匪,論親還是長公主外甥——若說他二人唱苦肉計,騙得過賀賊老不死?”

文臣的兒子?落草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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