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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260)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這次吻得和風細雨,與前時大相徑庭,不摻半點迷狂雜欲。

夜色漸籠,周遭萬籟俱寂,這種無著無落的空曠感曾在多少個夜晚裡冰寒徹骨,令人難耐欲絕,而此刻唇間是真切觸碰的溫熱,懷中是呯呯互擂的鮮活,長久的失墜感被橫空出世的力量揮散瞭,是朝思暮想的人親手接住瞭他。

遲階慢慢擡頭劃開,一手輕撫著管臨腦後,將他攬緊在自己頸間,另一手擡起掌肚猛壓瞭下眼角。

“想不到你……”他幾欲開口說點什麼,舔捋著濕潤的嘴唇,艱難清瞭一下又一下嗓,屢次卡頓,半天才終於找到詞把後半句接出,“……對我的美色覬覦到瞭這個份上。”

管臨本正暗自強烈屏著,千萬別被他動情氣氛帶跑跟著再度落淚,卻一耳被這句屁話成功氣笑瞭。

是瞭,你傾國傾城美色無邊,在下眼拙心瞎,經人提醒都還沒太發現。

從遲階懷抱翻出來,管臨剛欲回他個冷水淋頭,卻被其頸間纏掛著的葦繩引瞭註意,於是上手捋著那細韌的掛繩,將貼身垂墜在衣內的蘆管拎瞭出來。

遲階一見翻出這東西,立時來瞭精神,一個彈躥坐起。

“不提我還忘瞭,正要論道論道你這壽禮,”遲階扯回蘆管,將壁外鐫刻字的一端轉向管臨,指著上面那“竹”字,興師問罪道,“再跟我說一遍,這刻的是什麼?”

管臨也起瞭身,無聲大笑瞭起來,不去看那蘆管,隻望著遲階一雙兔子似的紅眼,伸手去撫瞭撫他已支棱蓬亂的頭頂,也學他沒正經的口氣,燦笑誇獎道:“乖徒兒出息瞭,這文字上的門道你自己也悟得出來。”

“少耍賴啊,坦白交待,”遲階也跟著笑起來,仍不依不饒揭穿到底,“我當天就看透瞭!有賊心沒賊膽是不是?光你成日佩著柄帶著我姓的劍招搖過市不怕人看見,給我刻個你自己的姓戴上,就遮遮掩掩隻敢刻半邊?還假借我爹道號之名,你良心虧不虧?”

管臨要笑死瞭,真是孺子可教,為時不晚。

“趕快給我補上!”遲階作勢要拔那掩塞,“不然我這就敞著它在狂風裡嗷嚎,吵死你。”

管臨出手止住,仍停不瞭笑道:“你練瞭滿院的廢竹子爛木頭,不是早就練到銘心刻骨瞭嗎,還用我給你刻?”

遲階笑臉一翻,頓悟怒道:“又是那小兔崽子!身邊養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這是,怎麼什麼都跟人交待絮叨。”

兩人東倒西歪對笑瞭好久,管臨長舒出一口氣,才收回些正色,坐直瞭道:“亞望是我逼他講,話頭並不是他透出來的。”

遲階也收笑眉一撇:“誰說的?”

“原來跟鞊罕部混過的一傢馬販子。”

“最近來的那傢姓謝的?”

“你認識?”

遲階搖搖頭:“不認識,以前沒見過。”

“我猜也是。謝老二天花亂墜講的都是兩軍奪礦的來龍去脈,礦藏的事看來在西邊根本不算鮮為人知吧?他隻說‘冥九嬰’都戰死瞭,”管臨瞥來一眼,留心遲階神色,感到他聽來倒並沒顯得多敏感觸動,“但是韋祿他們這些跟著大額贊的高級將領——都知道你是誰對不對?”

“不知道,格尼保密得很好,”遲階否認,轉臉看向別處,緩緩又道:“或許猜得到。”

管臨專註盯著他,沒有繼續追究,卻換瞭個事問:“計劃籌備得差不多瞭吧?什麼時候動手?”

遲階轉回,簡略吐出兩個字:“很快。”

出乎遲階情緒意料的是,管臨聽瞭沒表示異議勸阻,臉上也沒浮現絲毫抵觸與擔憂,隻是泰然點瞭點頭。

“你不反對?”遲階牽過他手,暗自立志要洗心革面帶個好頭,從此凡事敞開來說。

管臨反問:“我都知道瞭還反對?”

遲階不大習慣,反相追問:“你不嫌我又回去裹亂送命,不想安排我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好好休養,來日帶我回去,翻案報仇,山川,煙雨,傢園故土,什麼的?”

管臨發現他字字記得清楚,這簡直是把自己前時表白失敗的隻言片語翻出來鞭屍,卻竟也不窘迫生氣,就那麼靜靜聽他自說自話,搞清他到底是反問試語別人,還是趁機為自己釋願。

待遲階零零散散語焉不詳地叨咕完,管臨才拉回被他扭扯瞭半天的手臂,反腕握緊:“你從來就沒鬧清楚狀況,故土傢園都是論你的。對我來說,一直都很簡單,此心安處——”

他揮起兩人交握的雙手,敲向自己胸膛:“你就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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