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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237)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忽聞底下練場三通畫鼓擂起,號旗左右招展,馬蹄破草奔出,韋祿那笑容突就凝在瞭臉上——
新一輪演陣擺開,隻見左手邊那輕騎排成兩個相對半弧出戰,後兩翼圓陣由重騎圈防滾動推進,隻留南北二門調兵進出。那半弧先鋒分隊沖刺,如尖刀般殺入敵陣,而後珠簾倒卷,一隊戰罷如紡車般轉作圓陣後軍,循環往複,取之不盡,令人難摸虛實。
方執一見,也皺瞭眉。這相克兩陣本是被“古教頭”引介來加練體能之用,因其單一場下來就耗力極大,未被他拍板列入今日花式軍演中,誰偏又把這盤冷菜給端上來瞭?
手下副將曹猛奔來高臺,及時向方執密秉:管參軍見韋祿親來,臨時下令換陣,原因如此如此。
方執耳聽曹猛所說,側頭正瞧見韋祿不自覺間已停住酒杯,收整怠色,擰眉專註向下方望去。
這套專擅遊擊掩殺的“剪刀陣”,正是他鞊罕韋祿縱橫漠西大殺四方的獨傢拿手絕活!
以往都在大漠襲擾敵部時施展此陣,至今從未與大炎軍遭遇交手,怎會被這乳臭未幹的漢地小將學得一清二楚?
韋祿急不可待微微探身,去看那右手邊陣勢如何應對。
右邊擺開的卻是一方齊整步兵陣,陣首門旗兩開,放那兩弧沖鋒進來,弓箭手射住陣腳,隻得闖進一半,隻見方陣聞金聲瞬間一變,散如滿天星,分隊將騎兵沖散,又聞鼓聚起,各將落單的騎兵圍牢,猛施縱擊,如此反複,騎兵紛紛失措被擒。
那後半軍與兩翼沖上的牌陣相遇,雖仍可零星突圍,卻饒被拖慢瞭速度與隊次。由是整個紡車失去瞭循環功用,那擅於奇襲一下便跑的先鋒被圍絞在散星陣中,尖刀被磨成瞭鈍鐵。後部蓄陣緊急增援,卻是坐吃山空,沖一隊丟一隊,被對面步軍一口口全面吞噬。
韋祿看得冷汗驟下,若對方真以此法來絞殺他的利剪,當真毫無還手之力。
是誰!誰可能把他的絕殺奇陣摸得這樣透?應對招法刀刀砍在他的命門上?
這回輪到方執恢複笑模樣瞭,心中卻在不疊贊罵:這赫佈楞和管逢疏,自作主張無法無天,一個藝高,一個人膽大是不是?
“韋祿王長不必驚異。”
方執一手端起酒杯向韋祿一敬,一手指向下方兵士盔甲上新濺的血跡,故顯對韋祿反應不知其因,自說自話解釋道:“演習罷瞭,場下使的都是未開刃的刀槍,無頭的箭矢,我特令在刃頭上蠟封瞭朱漆,刺濺到身上就算中瞭,那騎兵陣當然都沒真死,哈哈,演得像嗎?”
韋祿與身旁隨將相互一視,在彼此眼神中更確定這套陣法絕非巧合無心演來。
借著幾句譯話往來空當,韋祿已強行平複瞭驚愕,回頭向嘎達斯一說。
嘎達斯傳達道:“方少將軍,王長見瞭貴軍演練,十分佩服。聽說貴軍對破莫韉鐵浮屠陣法上更有獨到應對與籌備,王長奉大額贊之令,意欲開借流風丘向北一道,供炎軍北上,與我共討莫韉上京。不知少帥意下如何?”
方執眉眼一立,笑容漸收。這提議,開得有點大。
論權,這等出征大策絕不是他這個方少將軍能當場回應的。論理,稍一作想就不難猜透韋祿的小九九:當前關下鞊罕軍深受冰鬼鷹毒疫侵擾,對莫韉這一手玄乎利障還是心存畏懼的,不過想讓他大炎軍先沖上去當個擋箭牌試試。
而且,“借道”?所謂“借”就是他鞊罕軍依然重兵霸著望興關,放你炎軍孤兵出關作戰,他在背後挾制,往好瞭想是監視威脅著你別做趁勢收回望興關的春秋大夢,往壞瞭想,騙你大軍出關孤困於荒漠,留興城虛弱無防,借機攻破南下……
這聽起來主動示好的提議,裡外裡全是兇險用心。
方執暗打個冷顫,面上那方才扳回一城的勝利氣場卻未散去,慢條斯理指著下方道:“王長莫要心急,鐵浮屠破法原是你軍獨創,我照葫蘆畫瓢隻不過才學個皮毛,見笑見笑,等下便會演到這個對陣,今邀諸位前來正是盼能為我軍指點指點,還望王長不吝賜教。”
管臨候在負責此次演兵的統帥衆將間,這出橫插一杠子強行命令換陣,一直等到曹猛從高臺下來,直說少帥甚是滿意,在“貴客”面前大振軍威,衆人才徹底去瞭先斬後奏的不安,續又按著先前的部署各自忙去。
管臨回到場東帳外,卻左右不見遲階的身影,問亞望和方憑,說是到帳後預備陣中去籌備鐵浮屠軍上場瞭。這一陣勢本就是他被方執紆尊降貴請來教演的重中之重,大秀在即,如此悉心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