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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回秋(8)

作者:未颜辞 阅读记录


畢竟虞也手握重兵,又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親幼弟。

皇帝疑心病重,隻要是對他掌權有任何威脅的,一律得死。

禦北王二十歲加冠禮在“柳鄉”安城,皇帝特選的地方,離西北近。

八月二十七,加冠禮順利舉行。

當日下午,皇帝啓程回都。

晚,禦北王遇刺。

是夜,大雨瓢潑,掩住去路。

數十人在柳林中迷瞭路。

王爺已然負瞭箭傷。然而刺客層層疊疊,望不到頭。

雨水把傷口泡得發白。

虞也頭暈腦脹,直到此刻,他才恍然驚覺,是酒中被下瞭藥。

耳朵裡像是被塞瞭棉花,叫喊聲、雨聲、刀入血肉的聲音都很模糊。

他帶來的人一個個倒下,刺客撲到他眼前,而他連刀劍都握不住。

完瞭,要死瞭。

可西北怎麼辦?我傢童童又怎麼辦?

長刀刺入血肉,發出擰斷骨骼的聲響,虞也卻不覺得痛。

他恍惚地睜開眼睛,才察覺是有人替自己擋住瞭。

是誰?

那人不看他,他也沒力氣掀開那人的面巾。

怎麼不流血?

哦,黑衣服,看不出血跡。

他正費力地思索著,下一刻,那人用劍鞘敲上瞭自己的頭,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瞭。

——不必留情,全部殺瞭。

黎幼隔著濕透的面巾親瞭親虞也。

他長腿向後一踹,把那執刀的人踹出老遠。

他眼也不眨,一劍割下那人的頭顱,下一瞬飛身而起,一劍一人。

花花還在持續迷糊中:“可是我們不是查到那天救我們的是聽竹山的人嗎?”

虞也雙眼無神:“對啊,聽竹山,竹,竹林,竹苑,觀竹樓……不就是童鈺嗎?”

“既如此,那為什麼他的身體這麼差呢?明明——”

他頓住瞭。

因為已經想到瞭緣由。

偏偏沈崆是個沒眼色的,他接話:“後來我們再去柳林調查時,地上百草皆枯。是劍上有毒。”

說完,所有人都沉默瞭,隻餘大風呼嘯。

是我無能。虞也想。我那時候怎麼就那麼廢物呢。

二月的雪比一月還要大些。

雪花紛紛揚揚的,虞也的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毒無解啊。

無解。

糧食全部收入庫中,衣物也已經發放下去。

雪還未止息。

虞也坐在帳邊,平時那股痞氣散得一幹二凈,少年意氣也蕩然無存。

他一遍遍在心中描畫那人的面龐,雪落瞭一身也不知道。

虞也做瞭一個夢,夢裡他是個剛到杭都的十八歲的少年郎。

那年,他剛從戰場上下來,落入瞭另一群邊郡寇賊的包圍。

在對方窮追不舍的攻擊下,他雖斬破瞭包圍,但也是奄奄一息瞭。

杭都有神醫花不問,皇帝苦於沒有人能代替禦北王的將軍位置,特批準許虞也在杭都養傷。

邊郡事務交給瞭三個副將,杭都和九郡靠著飛鷹傳書。

虞也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等著花不問那老頭來給他換藥。

杭都的夏天很熱,虞也躺瞭沒一會兒就躺不住瞭。

“熱死老子瞭,老花啊,你快來啊。”

花不問確實有點東西,虞也剛來的時候是七月,那時哪怕是把他裹在被裡他都不會動彈一下。

因為實在是動不瞭,腦子都鏽住瞭。

而今不過八月,虞也王爺就已經能夠翻身、打滾、下床瞭,那嘴更是一天到晚叭叭個不停。

說實在的,要不是皇命在身,怕掉瞭腦袋,這人就算躺路邊,花不問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聒噪。

煩人。

應該把他毒成啞巴。

“老花啊,你快來啊,我腰酸背痛,喘不過來氣啊——”

“花不問大神醫,你是鐵瞭心見死不救啊——”

“我要得熱病瞭——”

“再上塊冰唄,錢從皇帝賬上扣——”

他號瞭老半天,沒人應。

虞也眼珠子咕溜溜地轉:看來是真沒人。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幹脆利落地從床榻上跳下來,露出早就穿好瞭的外出的衣服。

他從桌子上隨便拿瞭根發帶綁住瞭頭發。

羽冠呢?

算瞭,找不到就不著瞭!

走你——

不走你。

他站在原地,尷尬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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