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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窥梦(90)
作者:拾澍 阅读记录
“別動!”
一片死寂。
許塵緊緊閉合雙眼,背靠吧臺基座。他感到喘不上氣來,沒發現自己壓根忘瞭喘氣,把全部註意力集中到耳朵。
滋滋……滋滋……
金屬在移動。向哪裡?
滋滋……滋滋……
在門口。從左邊……到中間。停住瞭。脖子轉動的聲音。它在憤怒。它不會喜歡噪聲。別動,樓梯的木板很松。又是脖子轉動。它在思考,級別不高,沒有高到可以隨意殺人。隻要顯得乖順,不發出噪聲……它動瞭,向右邊……
許塵睜開眼。
大約又過瞭半分鐘,聽不到仿生人巡視的腳步聲,許塵才向酒窖深處做瞭個手勢,站起來。老人的屍體斜靠著門,未凝固的血拖出長長的一道。玻璃碎片遍佈店內。
許塵異常平靜地站在原地,小聲喊道:“紀淵?”
木樓梯發出幾聲謹慎的輕響。他先看到步槍槍口,然後是紀淵的身體。他安然無恙。許塵繞出吧臺,招手示意他先進儲藏室,自己要去處理父親的屍體。紀淵沒聽。
開門等於自殺,他被紀淵拽回儲藏室。走到五爺旁邊時,許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受老人隻能曝屍街邊的事實。他聽見五爺問:“怎麼?”
“門外是我父親。”他回答,“我得睡一覺。”
他們用置物架、集裝箱和酒櫃把門簾堵死,從樓上搬來幾床被子,席地而臥,一人抱一把槍,耳邊縈繞著拖長的警報和槍彈聲。拐子裡這條懦弱的小道處於仿生人的嚴密控制下,沒有炮彈穿墻而過,僅有間歇的幾聲槍響,大概是射殺野貓野狗的動靜。
他們得以受著良心折磨,安穩地躺到黎明。
到中午,供電恢複,紅色的通知依然在街上遊行,沒有人獲準出門。許塵看得出,這意味著第二次暴動同樣被鎮壓,善後工作正在進行。新年之前,將有更多NECO的仿生人送抵下城。它們負責不惜一切代價保證同樣的事不發生在跨年夜,上城人最重要的節日。
傍晚,專線恢複,從下矩來的車出現在街道上。他從暗門後的樓梯返回傢中,透過窗戶,看見晚霞中硝煙彌漫的景象。餘燼漂浮在空氣中,夕陽和刺骨寒意相交織的天空反照其下的一片血污。街道響起哭泣聲、石渣翻滾的聲音,一座死亡的城市的所有語言。許塵心有餘悸地看向紀淵的那棟白樓,慶幸地發現它還站立著,沒道理地忽然想:它還站立著,而他的父親死瞭,因為他的拒絕。
許塵仔細地審問自己,為什麼落淚?他的眼淚不是為父親,不是為老人,那又是為誰?
不應該沉溺於悔恨,他告誡自己。老人和他情感上的聯結早已泯滅,基因上的相似不過是借口,供他自責,激起某種欠缺已久情緒,籠罩頭腦,避免暴露在更加殘酷的現實中。不應該如此懦弱。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也決不會是最後一次。道阻且長,他必須提前適應這種感覺,與它作伴。
於是他明白瞭,他在為自己落淚。
他眨眨眼,讓最後一滴眼淚離開,擦幹臉頰。陽光沒有明顯的溫度,在他眼睛下方形成一塊光斑。他回過身。紀淵站在門口,握著一杯水。“喝點水吧。”
他接過杯子,升騰的蒸汽讓他的嘴唇變得濕潤。他喝瞭一口,問:“星子呢?有消息嗎?”
“她很好,沒有受傷,平安無事。”
“太好瞭。”
“你想見見她嗎?她剛剛打來電話。”
“不瞭,”許塵離開窗戶,把杯子擱回茶幾上,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還是別讓她擔心的好。”
“過來。”紀淵說著朝他張開雙臂。
他們隔著厚衣服擁抱,直到許塵感到有些熱瞭。他們帶瞭幾杯純凈水和幾袋幹糧,回到儲藏室。五爺不見蹤影。
新聞報道,暴動始於上單行管西郊的一場大型爆炸,導致十三條主要的配電網毀壞,全城許多區域斷電。截至中午,六條靠近西郊的街區被夷平,傷亡人數不詳。NECO公司發言稱將加強對下城的軍事管理,並推遲上單行管開放時間到明年春至。
五爺街角的夜店畫上瞭半面妝,一半焦黑。施工期受限,加上勞動力不足,重建工期不會短於半年。他後來稱,自己傍晚搭專線回到下矩,去另一住處暫居。
許塵後來想,狡兔三窟,他太知道怎麼撒謊,能讓人毫不起疑。
他父親的屍體在外面晾到發臭。仿生人把他拖走,同其他許多屍體一起,堆成山,在拐子裡當街焚燒。許塵站在吧臺後,看著它們動作。他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過濾口罩,目光疲倦,頭發些許淩亂,被制服襯得瘦弱,因此哪怕直勾勾地凝視它們,也不被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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