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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窥梦(61)

作者:拾澍 阅读记录


他們爭論到最後,許塵還是打開瞭梁煙的頭骨,張叔在一旁看。

腥臭的血水和組織向外淌,打濕土地。手電的白光照著她妻子的大腦。許塵問,可以取出來嗎。他沒有掉眼淚,回答可以。他妻子的大腦於是被單手抱出來,放在開蓋的箱子裡。他說,沒想到這麼不好看。許塵說,我們的也一樣。隨後在裡面翻找起來。他手腳冰涼,跑到幾十米外,扒下面罩,嘔吐。

走回去,許塵換好幹凈的手套,遞來一瓶鹽水,說找到瞭,是一根細針。

周三的到來伴隨著下城入秋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是上城積蓄的。高空噴頭均勻地揮灑。

下城的人把它稱之為“舊雨”,上城的則是“新雨”。這時節,人們常說:“下城的雨都是上城用舊的。”草木不會這樣抱怨。它們依賴經過處理、酸堿度適中的規律降雨,捱過年年歲歲,落木抽芽。

許塵左手拎著畫,走入白樓。這是一棟老式建築,外墻滿是污垢,沒有電梯,攏共八層。九點,天暗沉,樓梯間的感應燈有些好,有些壞,臺階高矮不一,需要集中精神,才不會絆倒。

紀淵說自己住在五層,四層出租。路過四層時,許塵見那一戶的房門沒關緊,裡頭傳出錘子與釘頭相碰撞的聲音。他沒停留,繼續向上走,聽見裡頭的人問:

“誰啊?”

他以為住戶在接電話,並不在意,剛要轉過拐角,卻聽裡頭的人叫:

“別走。我是在問你。你是誰?”

樓道把問話聲蕩瞭幾蕩。聽聲音,裡頭有位十幾歲的男孩。許塵停下來,看向門上的貓眼。一會兒後,問:“你住在這?”

貓眼問:“你是誰?”

許塵擡頭向五層瞟一眼,確認沒有鞋的聲音。他並不想驚擾紀淵,下幾節臺階,略微偏頭,與貓眼對視。他感覺得到對方沒有躲避,答道:

“我來做客。我的朋友住這棟。”

“哦,好吧,”貓眼失去興致,拖鞋聲向深處去,“沒事瞭,你走吧。”

“你的門沒關。”許塵提醒道。

沒有人回話,錘子與釘頭相撞的聲音再次傳出,這次是從更遠的地方。許塵不再多語。

上到五層,還沒敲門就開瞭,紀淵笑嘻嘻地迎出來:

“來啦?”

屋裡的整潔處處透著奮力維持的刻意,每件物品都規規矩矩地放在本不應該放的地方。許塵忍不住笑意,紀淵見他笑,不知是在笑自己,也跟著笑,說:

“樓下的前幾天才住進來,有個人往上走就要盤問幾句。他問你瞭沒?”

許塵換好鞋,擡頭看他,笑意更甚,戳穿道:

“你都聽見瞭。”

“樓上有位上年紀的奶奶,昨天晚上被那小鬼嚇得半死,”紀淵替自己的不誠實辯解,從他手裡接過裝著畫的袋子,“哎,怎麼還帶禮物來。”

“一張小畫,留作紀念吧。”

紀淵抽出畫框。他看見的是一幅鉛筆素描,黑白的鉛描摹著小溪邊一片起伏的花海和一匹垂頸飲水的駿馬,金色的朝陽照在花瓣和馬的鬃毛上,背後是磚頭的房舍和小葉的灌木。

“真好看,”他想用些與畫相配的詞,這一刻卻隻能說出,“真好看。如果有機會,我想把它買下來。”

許塵愉快地笑。“不用買,這是送給你的。”

“第一次有人送畫給我,”他說,把收回袋子的畫又拿出來,反複地看,說道,“真好看。”

傢裡無處安頓這幅作品,紀淵決定暫時把畫擱在餐桌上,第二天再請人來在墻上打些釘子。隨後他帶許塵走進直播房間,穿戴設備。

他選瞭一款相對大衆的射擊類沙盒實感遊戲。設備輔助下,玩傢想怎麼跑動跳躍、翻滾爬行都可以,極大地提升瞭體感和難度。對於初學者,紀淵推薦選擇相對簡單的意識操控。許塵堅持隻連通尚不能正常活動的右手。紀淵不強求,提醒瞭一句“會有點累”,便打開人機模式。

下機後,紀淵第一句話是:“你練過射擊?”

許塵答:“沒有。”

方才兩個小時裡,他的學習速度可謂驚人。知道遊戲裡面跳失敗也死不瞭,縱使毫無跳傘經驗,上千米的高空依然說跳就跳。拋開第一輪沒活到五分鐘不談,到第三輪時,他動態靶的命中率和紀淵的已然不相上下。要說有什麼不足,就是耐力不夠。

兩個小時足夠把許塵折騰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擰開一瓶水,接過毛巾,問陪他一起坐下來的紀淵:“你平常一次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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