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塵說：“我可以幫你。”

紀淵訝異地看向他。

許塵打量著長瞭一截的黑手套，脖頸彎成一道漂亮的弧線。午間的日光斜照進來，透過艙壁上開的菱形小窗，落在他眼睛上。

紀淵不出聲地看著，許塵得不到他回應，側頭看過來。

他說：“我在一傢大公司有點關系，聽說他們最近有個項目，急需原體獵人。”

紀淵還在想他低著頭的樣子，心跳得有些快。“什麼公司？”

許塵點開手腕的終端，劃瞭一陣，找到個招聘簡訊，投遞給紀淵。發出者是NECO新能源的官方賬號，紀淵快速瀏覽起來，很快找到兩個熟悉的字——

死谷。

簡訊上說在該海島發現大量原體，計劃組織幾支隊伍前往捕獵，底部掛瞭一個報名網址，表示人手告急，歡迎已登記的原體獵人積極報名，報酬優厚。

“死谷？”紀淵問，“那裡不是國際監獄嗎？”

許塵沒有回答他。紀淵勸說自己說不定是重名瞭，讀完註意事項和限制條件，提交瞭報名表。下一秒，他收到消息，稱簡歷已通過，要求他前往最近的綠洲找接待機器人處理後續事宜。

“這麼快？”

“有專人負責，自然快，”許塵瞥他一眼，“你口袋裡是什麼東西，鼓囊囊的？”

“這個啊，”紀淵不知為何一陣心虛，含糊道，“我摔進沙子裡瞭......你說要畫畫來著。”

“你買紙筆瞭，我還用這個做什麼？”許塵從白外套兩邊口袋裡各摸出瞭兩張紙和一支筆。

紀淵聯想到原體路過的那傢文具店，明白是誰做的小動作，當即說：“對，我買的。”他心虛地沒看許塵，轉移話題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你想知道？”

紀淵感到自己問瞭不該問的，立馬說：“你不願意說就算......”

“其實是因為我喜歡你。”

“咳咳——！”紀淵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驚天動地，把世界都搖晃起來。後來的一周他總是在想，如果當初他沒有被愚蠢的口水嗆到，是不是就能搞清楚許塵到底有沒有騙他。

因為下一秒他聽見許塵輕笑著說：“騙你的，怎麼咳成這樣？”

晚上，紀淵躺在被窩裡數窗外頭的星星，失眠瞭。

告白2

許塵似乎有某種催眠功能。如果事先知道的話，紀淵絕對不會放任自己坐在駕駛座上，看著許塵睡熟的樣子發呆。那一刻他從睡夢中驚醒，聽到佈料摩擦的窸窣聲，才意識到自己睡著瞭。

許塵捏著從他身上滑落的保暖被，見他醒，僵瞭一下。

紀淵心率飆升，無法思考許塵為什麼會半夜出現在這裡，拿著他的被子。

許塵輕聲說：“抱歉，嚇到你瞭。”

“你沒睡？”紀淵看向他手裡的毯子，“這是……”

“我半夜會醒，以前做實驗留下的習慣。看你毯子滑地上瞭，什麼都沒蓋，容易著涼，”他說完就把被子遞到紀淵手裡，“我去睡瞭。”

紀淵一看，許塵自己就披瞭件外套，拉鏈也不拉。他趕忙道瞭聲謝，催許塵趕快回去自己被子裡窩著，自己摸黑往另一張床走。

許塵想起什麼，回頭，不確定地問：“你失眠瞭？”

紀淵決定裝傻：“啊？”

許塵似乎察覺到他有所躲避，沒有多問，說瞭一句“沒事”，就回床瞭。

紀淵後悔起來，又搞不懂自己後悔些什麼，瞪眼瞧著天花板，在床上心口打鼓好一陣，回味許塵剛才的反應。

他從床上爬起來給我蓋被子，他關心我？他難道真的喜歡我？許塵真的喜歡我？

回到幾小時前，許塵笑著說完“騙你的”，紀淵沒有追問，但有什麼東西在那一刻發生瞭改變。他想找出一些線索，可許塵的表情、眼睛、聲音都消失瞭，留下格外模糊的印象，像麻繩快斷時的最後一股線。

逃生艙平穩地翻越一座又一座沙丘，駛往D105號中型綠洲。直到破曉，紀淵仍無睡意。

第二天的太陽並不因為他丟失的睡眠而遲一點升起。

許塵問他昨晚是不是做噩夢瞭，紀淵借坡下驢地點頭稱是。早晨太安靜，他借口肚子疼躲進浴室，生怕自己的心跳聲被聽見，太丟臉。

兩個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紀淵慌張不已，編出各種借口逃避近距離接觸。可他刻意保持的距離不幸起瞭反作用。

紀淵深刻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孤零零的逃生艙已在廣袤的沙漠裡行駛瞭整一星期。燃料不足以支撐全段飛行，逃生艙走的是陸路。那是個傍晚，逃生艙在翻越一座尤為壯觀的沙丘，引擎哼哼唧唧一陣，罷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