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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事(5)
作者:夜深风竹 阅读记录
“不一樣嗎?”Angie心虛地笑笑。
“Angie,我喜歡你。你知道我的意思。”Pat努力裝作很平靜,但她的聲音在顫抖,她必須一口氣說下去不能停頓,“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女孩,我也從沒想過對不對、該不該。自從認識你,每天早上從起床那刻我就高興,因為今天能見到你、明天能見到你、後天也能見到你,我隻想天天都能見到你、看著你笑,跟你說上一兩句話我就整天都輕飄飄的,能陪你去上課、幫你多做一兩件工,我、我……” Pat覺得自己嘴笨得沒救瞭,什麼今天、明天、後天,平時看那麼多電影和大戲都白瞎瞭,關鍵時刻一句都用不上啊。
“我一直很孤單。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你孤單——雖然你那麼漂亮,總有男男女女圍著你,但你好像有很多心事,沒人真正陪伴你,是嗎?” Angie還是沒有給任何反應,她轉過臉躲進路燈的陰影裡,纖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瞭星星般的眼睛。Pat沉默瞭一會兒,“我也不圖什麼,但不說出來,我心裡實在憋得很,如果讓你感到不自在瞭,告訴我,我會離你遠遠的。”
說完,正好巴士也到站瞭。Pat扭身上瞭車,跑到巴士最後坐著,一眼也不敢看Angie。
車啓動,“阿Pat!阿Pat!” Angie在車後喊她,Pat不敢回頭,無論什麼結果,讓她第二天再聽答案吧,就算是夢也可以多做一晚不是嗎。直到過瞭十幾分鐘,Pat才發現,原來自己坐錯瞭車。
第 4 章
“郎腰病瘦欠瀟灑,沖破霧與霞,漸覺花燈照綠瓦,尋玉人別禁衙。驚見花蔭柳下,映出玉女傢,敲破玉門、訴盡情切話。”
——唐滌生·《西樓錯夢》
Dear 莉蓮:
又端午瞭,龍舟水這幾天下個不停,衣服黏黏糊糊的幹瞭濕濕瞭幹,屋裡都是水汽。爹說以前在上海有梅雨天,氣候就與現在接近,我想戲文裡說的“妒雨梅天”大概也指這樣的時候吧。像戀愛的心情,抑或是像失戀的心情,酸楚鬱悶,難以宣洩。
自從上次在曲社遇到,Pat就常來找我喝酒聊天,大概是有意給我解悶。記得那年Pat來找我,也是端午前後,那次她整個人都變瞭,平時的活潑勁頭不見瞭,隻坐在那裡呆呆地看爹給旗袍滾邊、盤花、釘扣。經我再三催問,又指天發誓保證絕不說出去,她才開口,原來是失戀瞭!Pat居然也失戀過,你沒想到吧。她說表白後,人傢就沒再搭理她,第二天、第三天都沒理她,躲著她,Pat傻傻問,這樣是不是就算沒戲瞭。我埋怨她何必冒冒失失表白,嚇壞人傢姑娘,隻是做好朋友不好嗎?Pat垂瞭頭,但我覺得她並不後悔。
我很想對Pat說,我也有喜歡的人瞭,看到她那麼消沉,又很難說出口,更何況我知道你傢人已經開始為你物色男友,隻是很久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是瞭,你堅持婚後要繼續工作,但門當戶對的人傢卻都希望你能留在傢相夫教子。我暗暗祈禱那個合適的人永遠不要出現,或者可以出現得遲一點、再遲一點。但或許我根本不應該指望天意。
Pat說還是要再去問個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就認領瞭死刑,做鬼也是冤枉鬼,我們一起喝完一打啤酒,她靠在我閣樓的床板上昏昏沉沉睡著瞭。第二天,她果然去瞭Angie傢,按她的說法,雖然一直送Angie回傢,但都隻是遠遠目送,並沒有上門拜訪。那天Angie給她開瞭門,兩個人都怪怪的,但她對她卻明顯沒有嫌惡的意思。Pat才知道,雖然Angie姓汪,但她傢卻不是汪宅,Angie的生父在她很小時就過世瞭。一開始外公還能照拂她和阿媽,但到她八歲時,外公也走瞭。阿媽小腳伶仃一個人帶著Angie沒法討生活,經人介紹改嫁給瞭現在的繼父。按Angie的說法,繼父人倒也不壞,給飯吃、給衣穿,原本已有一個兒子,娶妻是指望再添人口,結果一直也沒能如願,漸漸的對她們母女倆就越來越不客氣瞭。她那個“哥哥”讀到中學畢業,不肯幹正經工作,整日出去鬼混,回來就向傢裡要錢,若不給就摔東西罵人。自從知道瞭Angie在制衣廠打工,現在還常常伸手問Angie要錢。Angie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一心想多點收入,或者可以把阿媽接出來,不必再跟那兩父子一起住。但阿媽卻總想她早早嫁人,“嫁個好女婿、再生個仔,母女倆才真正有瞭依靠”。
那Angie自己呢?到底是什麼想法?我不禁要問阿Pat,從外公說到母親,說到繼父,連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都說瞭,怎麼就不說說她自己。Pat撓頭,Angie隻說自己從沒談過戀愛,現在也覺得沒心思去想,但是Angie又說,Pat和其他那些追她的男孩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