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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地府(4)

作者:壬癸水 阅读记录


萬寶來想起瞭自己。曾經的自己也像那蟲,被困在醫院的白熾燈下,身邊沒有別人。存款也幾乎被這條病腿蛀空。現在的日子,其實是曾經的求而不得。

他聽見輕淺的呼吸聲,一轉頭發現陶淺已經睡去。亂發遮住瞭他大半的臉,萬寶來想如果他能好好打扮、走在陽光下該有多好。哪怕自己這個跛子再不喜歡出門,也一定在節假日出去曬太陽。這是一種證明材料。

護士走來,提醒陶淺快拔針瞭。她問萬寶來是他的什麼人,萬寶來張口結舌,最後說:“我們是朋友。”

“你這個朋友連飯都不好好吃,你得管管他瞭。”護士說著,開始打理吊管。

陶淺醒瞭,眼神迷茫著,仍有些警覺。但他不敢隨意動彈,因為自己已經被這根針“制服”。粗淺的判斷他還是有的,他明白這些人不是壞人,還會給自己“解毒”。

萬寶來告訴陶淺:“一會你別亂動。”陶淺點點頭,亂發蓬著。

等拔完針,萬寶來問陶淺:“你要回傢嗎?”陶淺搖頭道:“我沒有傢。”

“那你要去哪?”

“不知道。”

“你看看你,連鞋都沒有。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從天上來……”

“好瞭好瞭,我信你,求你別再說瞭。天上來的也得花人間的錢,住人間的房。你的錢和房子在哪呢?”

“……我聽不懂你說的。”

“……你要不要和我走?先在我那湊合一晚。”

陶淺定在那,雙肩繃緊著,一動不動如棵松。思考讓陶淺過載瞭。萬寶來又說:

“要是不想就算瞭。”在心底默默籲瞭口氣。

陶淺沒說話,依然定在原地。萬寶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真走瞭啊。”陶淺還是沒動。

萬寶來嘆瞭口氣,一步三回頭,望著一尊陶淺定在那,走在回傢的路上。

路燈將萬寶來照出三重影子。他看著自己的影子交融又分開,分開又交融。他走進一圈黑暗又被一片光明擁入懷。秋月時節,落葉一地,踩在上面咔嚓響。在這咔嚓間,萬寶來聽見瞭額外的咔嚓。他一回頭,陶淺跟在自己身後。

萬寶來無奈道:“當時不是問過你瞭嗎?”

陶淺也停下腳步,又定在那,低頭望著萬寶來的影,不說話。

萬寶來問:“那就一起走?”

陶淺也不同意,也不反駁。

萬寶來沒辦法,隻能自己繼續走。他看著影子和另一隻影交融,聽著咔嚓間的另一些咔嚓,心底有些雀躍。

等上樓梯時,沒有瞭咔嚓聲,但廊燈亮亮滅滅,萬寶來知道他在。

萬寶來拉開房門,打開燈,一片暖黃的燈光傾洩而出。

“請進。”

第 3 章

萬寶來高估瞭自己的預測能力和承受能力。他本以為對方就算無父無母,起碼也有一些人類常識,可對方不是——

陶淺剛進門就說:“你的洞天真不錯,這麼多珍寶!”他還不會用筷子,贊嘆菜刀是絕世好刀,非說萬寶來是俠客;說水龍頭是水巫術,又說萬寶來是巫師;窗外下雨瞭,他趴在“琉璃屏風”前和水滴大眼瞪小眼。打雷瞭他便舉菜刀對著天大喊:“有本事抓我回去啊!”

光是藏刀,萬寶來就廢瞭好一番心力。他剛藏好刀,陶淺又餓瞭——通過解釋,他已經知道之前自己是“餓瞭”而不是“被下毒瞭”——萬寶來於是又取刀做飯。飯做好瞭,一雙筷子掉地後陶淺要用手抓,萬寶來急忙阻攔,遞給他個買泡面時附贈的兒童勺子。

萬寶來用勺子喂瞭陶淺兩口,說:“你現在會用它瞭吧?”陶淺點點頭。

看著陶淺一勺一勺地把飯吃光,萬寶來心裡有一種母憑子貴的自豪感。

夜色已經深瞭,陶淺還完全沒有困意似的。萬寶來不放心陶淺一個人晃蕩在屋內,頂著瞌睡蟲陪他聊天:

“你從哪來?”“天上來。”“你要到哪去?”“不知道,總之不要回去。”“你的傢人在哪?”“我沒有傢人。”“我不信,總得有個母親吧?”“……我想不起來。”“啊,對不起,是我不該提。”“沒事。”“你不困啊?”“‘困’是什麼意思?”

萬寶來打瞭個哈欠,雙眼掛上淚珠。“困就是現在這樣……哈啊——”哈欠連天。

陶淺盤坐在地,正色道:“你不是困瞭,你是被心魔入侵瞭,它在吞噬你的意志力。”

“你又說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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