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聞不覺淺笑，“趙掌門如今竟也懂觀星之道？”

“劍客的直覺，那並非星辰，而是——”

“是父親。星都中，沒有任何事能瞞過他的眼。”

趙思青不由松開手。“需盡快找到長淮兄所在，以免夜長夢多。”

遠離飲露族屬地後，周圍的生魂漸漸多瞭起來。柳星聞又執著地抓住那人的手腕，仿佛其上帶著某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安撫著他心底不詳的預感。

——但在見到不複存在的天弈之墟時，兩人還是對著一片虛無茫然瞭許久。

“柳滄海發現瞭你我的意圖？”

過往遮天蔽日的棋盤和隕星如今不知去向，附近交談的平天門弟子無影無蹤，整塊棋盤如同一陣風消散，不見一絲一毫的殘留。

“我們去命泉看看。”柳星聞面色沉重，心底的不安逐漸擴大，“星都所有靈魂最終彙聚於命泉，或許可以尋到。”

循著不渡川順流而下，穿過山坳，眼前明亮的月盤和奪目的星辰幾乎占據瞭大半天空。附近有看不見的遊魂絮絮叨叨，也有看得到的生魂望月興嘆，一時間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兩人穿梭著探尋夏長淮的所在，卻未曾見到任何平天門人。直到周圍已寸寸查過，他們才註意到命泉正中一座涼亭。

兩人對視一眼，柳星聞舉步上前，踏入亭中，隻見一沓太白詩稿，有梨花花瓣灑落其上，暗香浮動，幾欲亂真。

趙思青伸手翻閱，見其上所載俱為太白詩，柳星聞頗有些奇怪，“少年時摘錄瞭些許，沒想到竟留在這裡。”

詩稿不過十數頁，片刻便翻到瞭底。尾頁赫然記著《長相思》，“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柳星聞見到卻是一愣，“我不曾摘過這首。”

頃刻間紙張化作梨花鋪天蓋地而來，將趙思青拖入一處幻境，蒼白月亮堪堪浮在水面，一人手持星劍背身而立，“何人擅闖？”

周身的每處經絡仿佛都活瞭過來，叫囂著擁住他再也不肯分開，熱意湧上眼眶，開口時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追道兄？”

那人回過身，不是柳星聞又是誰？

“你……怎會來此？”他面上現出幾分慌亂，“你的頭發……”

“不對，你不是趙思青，你……”柳星聞雙眼透著迷茫，“你是趙思青，他本來就是白發，他怎會是黑發……”

雙手相觸的剎那，是來自心底的親近交融，是曾在滿月下許過願的悸動渴望，是不再受控的愛意萌生。

無需再多言語，分別數年的兩顆心終於再次緊緊相擁。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過瞭許久，柳星聞才輕聲開口。“你怎會在這裡？”

“我與……”趙思青突然冷靜下來。他與柳星聞進入星都幻境，為找尋夏長淮誤入此地，所有人還在等著他，他卻在此……

“你為何也在這裡？”

這次輪到柳星聞愣神瞭。他剛剛向趙思青坦白心跡，滿腔說不完的話卻抵不住睡意，醒來發現自己已在星都，還以為那些年少情動都是夢境……

“我……應該在哪裡？”他喃喃著，“難道許下的願望，也是假的嗎？”

“不，願望是真的。”趙思青伸手攬過他的腦後，以雙唇貼上他的，“我說過，無需借青崖花之名。君子之諾，守信不改。”

柳星聞心中震蕩不已，循著本能加深瞭這個吻，卻在品到一絲鹹時分開。“你……”

“你不應在這裡。”趙思青推開他，“回到你應去之地吧，我也在等你。”

“可你就在這裡，為何要我離開？”

“我也要離開瞭。我不希望，我們再次錯過。”

——未完——

第 26 章

二十六、

柳星聞回過神，就見詩稿落滿瞭亭子，身旁的人已不知去向。

他直覺其中另有關竅，捏著那張謄抄《長相思》的紙頁翻來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半分奇異之處。

無奈隻能將詩稿重新收攏起來，擺放在案幾上，一陣風吹過，方才失蹤的人重新又出現在原地。

“你……”他未及擡頭，就見水滴打濕瞭詩稿一角，漸漸消散。

星都並無雨雪，何況亭中自有遮擋，他也隻能故作不知，“如何？”

“隻是一處幻境。”趙思青搖頭，“若命泉尋不到長淮兄，還有哪裡？”

“命泉其下，連通著混沌之境。若亡魂受牽引而來，則彙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