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聞等著他的下文，忍不住低頭看時，卻見他眉頭緊皺，猛地意識到自己力道過重，忙松開手，臂膀虛虛攏在他身後，“抱歉。”

“無妨。”趙思青松瞭口氣，“也是前些時日，賀枕流與我同探蜃龍島後，才提及此事。”他稍稍坐正一些，才接著道，“那位前輩多番探尋，認為東海七島即蒼龍七宿，乃是為鎮壓滿懷憤怒的龍太子而成，龍女為保東海安寧，不得已用鎮塔將心宿沉入海底，永世封印愛人。”

“那為何會認為龍太子已成神？”

“凡成神者，需斬除惡念，應劫化虛，方可超脫天道困囿，神歸無極。那被鎮壓的，便是龍太子剝除的惡念，而你的父親，應當也已做到瞭。”

——惡弈心魔。

原來那不止是父親勘不破的心魔，更是他的執念，是他多年存於心的惡念，竟就這麼輕易斬除？

“柳滄海，的確是前無古人的天才，能悟出此法，可說距離成神也不過一步之遙。”

柳星聞搖搖頭，“那隻是虛假的幻境，並非真實，何況其中時光流逝混亂，千頭萬緒不知來處，怎能確定他想重走此途，化身成神？”

海上驟然起瞭大風，吹得船身大幅搖晃，趙思青一時支撐不住倒向柳星聞懷中，兩人被風浪掀翻在地，不得已隻能緊緊抱著對方，以防再受磕碰，偏偏此時那不曾經歷過的過往又出現在眼前——

他取過一朵藍色的花，輕輕別在那人的鬢邊。

——你，要許願嗎？

——何必求天上的月亮？你就是我的明月。

妖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掌舵弟子勉強穩住後收瞭帆，船身搖晃大減，艙內兩人還在愣神，就聽弟子在外大喊，“掌門！幻境有變！”

柳星聞扶著趙思青起身，走到甲板向上看時，就見那處本應在攬星樓頂的幻境入口擴大瞭數倍，已近乎覆蓋靈龜礁，黑洞洞的入口仿佛不見底的深淵，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父親要做什麼？”

“引動劫雷。”

——未完——

第 25 章

二十五、

往日遍佈火流星的天弈之墟，今日來瞭位不速之客。

半空中不絕落下的棋子難覓蹤影，一人站在棋盤正中，對著來人笑道，“閣下今日駕臨此地，應當不是敘舊吧？”

來人一步步踏上棋盤，方寸交織在他身後漸漸碎為不一的光點黯淡消散，直至兩人對面而立，身周不過丈餘浮島，他才開口道，“往日竟是疏忽瞭你，才讓你得瞭隙幹擾陣法。”

“柳滄海，自你將我魂魄納入魂玉那一刻，便應當料到會有今日。”

“不，自我與你交心時，便已預見到，你會是大業的阻礙。”

“那你又為何不阻止？”

“命數，從不會因任何人而改。”柳滄海環顧四周，隻剩一片不見光的虛空，“但絆腳石終會消散，永夜星都終會行到既定的彼岸，隻是那裡，不再有你。”

“為人一世，得知己對手如你，不曾遺憾。”

“便以劫雷送你一程，算踐行，也權作永訣——往後輪回，你我再無相見之期。”

幻境入口驟然擴大，島上掌事門人招呼著各派弟子退到海船之上遠離靈龜礁，趙思青的坐船到附近時，見勢不對的柳星聞放下一側小舟，將掌舵弟子送到附近船上，親自揚帆將船駛入靈龜礁。

島上已不見人影，空蕩蕩的樓宇間盤繞著兩人算不得輕的腳步聲，柳星聞幾乎是一路疾行，為趙思青提前開啓機關雲梯，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攬星樓上，卻發現整座五星耀日法陣已被星都幻境吞噬。

顧不得再鉆研什麼異象，柳星聞拉起身旁人的手，叮囑他“幻境中多有時空亂流，切勿胡思亂想，”便已融入星都之中。

熟悉的暈眩感襲來，他用力抓住趙思青的手，仿佛看到瞭什麼一閃而過——他握著三絕劍，毫不猶豫地刺入陣法中心。

又是那個人的過去？

待腳下不再晃動時，他擡起手腕，長出一口氣——趙思青還在。

放眼望去，飲露族人依舊在樹幹上記載著自己的所見所知，幾聲蟬鳴喚醒身旁人的神識。“這是……”

“是星都的種族，饑食朝露渴飲不渡，壽數雖隻一日，卻期盼著能一窺大千世界。”柳星聞牽著他向深處行去，“上次來時，夏長淮在天弈之墟，他附近有許多平天門弟子，應當並非偶然。”

“長淮兄行事向來深謀。”趙思青擡眼，就見紫微星明亮異常，“北辰……似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