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現任龍吟掌門並不是個會教出缺心眼徒弟的師父。

好在名門正派倒不至於真的將訪客逐出島去，趙思青頗為溫和地領著他穿過霜刃壇，往吟風崖上弟子習練處走一遭，而後去飯堂，招待他蹭瞭頓晚飯。

身後劍童倒是走得累瞭，抱著劍蔫蔫的，柳星聞見狀，剛要開口喊他回船上，趙思青突然問，“還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劍童擡頭，見他問的是自己，才有些受寵若驚地站直瞭幾分，“我叫阿從！”

“阿從今日累瞭，可要在島上歇息一晚？”趙思青不甚贊同地瞥瞭柳星聞一眼，“這小童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跟著追道兄一路奔波，想來定是收益不淺。”

——即便如今的趙思青尚未及冠，身上卻已隱隱有瞭未來趙掌門的氣度。柳星聞訕訕，自阿從手中接過劍，又點頭示意，“有勞趙……師兄安排。”

趙思青著同門將阿從帶去廂房休息，自己領著柳星聞慢慢走到流光灘。今夜月色正好，海風搖曳流光花，星星點點的花粉散落開，如入璀璨銀河。

“追道兄的真實來意，如今可否見告？”趙思青不知從哪處山崖縫隙裡掏出一壇酒，拆瞭黃泥封，酒香彌漫此間——他席地而坐，又拍拍身側，驚飛瞭一隻蚱蜢。

柳星聞從善如流坐下，擡頭再看那輪明月，被薄雲遮過半面，將雲層邊緣染上淺淡的五彩顏色。他接過趙思青遞來的酒壇，也懶得講究什麼器具，就著壇子灌瞭一大口，一縷佳釀順著嘴角流下，又沒入領口，洇濕瞭一小塊佈料。

趙思青靜靜地望著遠處黑沉海面——不知怎的，他竟覺得此時身旁人滿懷憂愁。

“本來隻為遊歷，如今……卻是有更多事要做瞭。”柳星聞自嘲地笑笑，“讓我想想……該從哪裡起頭？”

“若你的師承不便提及，不如說說為何遊歷？”

“為何？”柳星聞突然玩心大起，“父親威脅我，若不能尋到意中人，便要接受他安排的聯姻。”

——趙思青覺得，今日與他浪費這許多口舌，當真是閑得發慌。

——未完——

第 2 章

二

一粒石子打破此間沉默，二人擡頭，是夏長淮。

“聽雷又去練劍瞭，一時無趣，來賞花。”他笑嘻嘻地自凸出的石塊上跳下來，“我夜觀天象，星軌偏移，怕是有異啊。”

“星辰軌跡，怎會輕易偏移？”柳星聞不解，“莫不是有什麼幹擾瞭天象？”

趙思青抓過酒壇拍瞭拍，又飲瞭一口。“天知地知，你知，我們不知，嗯？”

夏長淮也笑著應和，“既然追道來此是順應天地之道，想來定有什麼識見是囿於這方天地的我們無法窺視之物，倒也不能強求。不過，”他話鋒一轉，“若我問你無關緊要之事，你可否回答？”

海風卷起的花粉撲得鼻尖發癢，柳星聞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禮人前，噴嚏沒打出來，倒憋得眼中水光瑩瑩。“夏師兄請講。”

“你所說父親選定的聯姻對象，是誰？”

趙思青剛飲過一口酒，險險嗆著自己，驚天動地地咳瞭幾聲，一時不知道該詫異好友真信他鬼話還是該好奇這人能編個什麼答案——最終還是好奇心占瞭點上風。

聽聽吧，也好證據確鑿地把他請出島去。

“這個……”柳星聞眼珠轉瞭轉，真話假話摻在一起起瞭個頭，“我父親曾有過一位和離的夫人，那位夫人膝下是我的大哥，不過他隨母姓，遠走西域。”他隨手摘瞭一朵花，不輕不重地揉著花瓣，“大哥及冠後至南海訪友，結識瞭南海龍女——那越氏一族有意與他的母族聯姻，父親憂心他得此助力，反攻我族，便與……”

“與什麼？”夏長淮聽得正起興，不防他打住話頭，忙追問道，“你父親擔心你大哥娶那南海龍女，所以要安排你娶東海龍女嗎？”

一時間流光灘隻餘海浪聲聲。

趙思青捂臉偏頭，很不想承認這沒個正形的是平天門主；柳星聞如鯁在喉，不知道這話茬該怎麼接。

最終還是不尷不尬地答瞭一句，“如果東海有龍女，怕是送我入贅他都願意。”

“那也不怪你逃婚……啊遊歷。”夏長淮咂摸出點味道來，“如此說來，令尊也應當是一方豪傑？”

不遠處花叢裡有蛐蛐叫瞭幾聲，趙思青悄悄豎起耳朵，等著這位不速之客自報傢門——但凡他敢說出一個與正道相悖的名字，就是摸黑遊也得讓他遊出謫仙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