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21)
作者:掉入轻舟 阅读记录
*張傢三公子?*
他的頭又開始眩暈,他想要問他是誰,你又是誰,可他說出口的卻是“杜佗,你別胡說。”
*杜佗?我認得他?*
“我還能幹什麼?當然是找你的病已!”杜姓少年聞言也不再客氣,熟門熟路湊過來抓起他桌上的杯子喝瞭一大口,“他原本約瞭與我下棋,這都已經三個時辰瞭,他還是不見蹤影。”
*我的病已?*
意識被黏糊糊攪成瞭一團,就好像一個飄在天上,一個落在地上。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任由直覺來主導這個身體。意識終於慢慢回歸到身體,腦中的聲音終於也慢慢遠去。他定神看瞭看自己的手,終於又有瞭一絲身處當下的實感。
“想什麼呢?”杜佗推瞭推他的肩,“我問你皇曾孫去哪裡瞭。”
——彭祖,我聽聞蓮勺有個好大的鹽池,一道去看看吧。
——那地方亂糟糟的有什麼可去的,爹叫我抄書呢。
——什麼書?我替你抄。
——算瞭,回頭給爹知道瞭又要罰我。你早些回來,莫要叫爹擔心。
破碎的影像拼湊成一副完整的圖像,記憶中那個同樣十五、六歲的少年沖他笑著揮揮手然後跑遠。
病已、宵禁、蓮勺……蓮勺?!
他猛地回過神來,跳起來抓起佩劍就往外走:“他一大早就去蓮勺瞭。”
“啊?”杜佗不知所以地跟著他一起往門口跑,“那地方素是盜匪肆虐,他好端端去那兒做什麼。”
“我不知道,他隻說想去鹽池看看。”他大步跑瞭起來,“那地方不太平,病已他又慣是路見不平強出頭的性子,萬一……我得去看看。”
“或許隻是貪玩誤瞭時辰。”杜佗跟在他身後大呼小叫,“你怎麼這樣一驚一乍,皇曾孫又不是小孩子。”
出門幾步就停瞭輛馬車,他也顧不得尋馬夫,掀開簾子就跳瞭上去,接著他又從車上跳下來,然後拔劍斬斷其中一匹馬身上系著的繩子,一個翻身跳瞭上去。
“那是拉車的馬!連鞍都沒裝!你瘋瞭嗎!”杜佗在他身後氣喘籲籲地吼。
“我怕來不及。回去告訴你爹……不,告訴我爹——親生的那個爹,如果宵禁時我還沒回來,就讓他帶著人來蓮勺找我們。”他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的馬長嘶一聲然後飛馳瞭出去。
身後的杜佗還在扯著嗓子說些什麼,但他已經無心去聽,他盯著自己拿韁繩的手,腦中又有瞭一閃而過的恍惚。
*我會騎馬?*
但這念頭很快就被耳旁呼嘯的風給帶走瞭。蓮勺在杜縣的東邊,半個時辰不到的距離,他在心裡暗數著路過的村莊地標,隻覺得這條路前所未有的漫長。天色漸漸沉下來,鄉間的人也慢慢散去。平日裡在紙上看著不過拇指大小的地方,等真正踏足時,才驚覺人在廣闊天地間的渺小。
病已。他試探著叫瞭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病已————
他大喊瞭起來。
眼前的景色忽然變得模糊,就像是他從時間的一個節點被拎瞭起來,跨過許多無關緊要的細節,然後被一把丟到瞭時間的另一個節點。
“我不過是遇上幾個地痞無賴與人打瞭一架,你也沒必要這樣大驚小怪。”燭光下鼻青臉腫的少年捉著他擦藥的手沖他呲牙咧嘴,“好人,輕點。”
*劉病已?*
“我早說瞭那地方亂,你非要去。”他甩開少年的手,將藥往桌上一放,“嫌疼,那劉大俠自己來。”
“我來我來。”劉病已接過他手中的藥,沖他討好地笑笑,“回頭你可千萬別告訴賀伯伯這傷怎麼來的。”
“我不說可以,但你這幾日最好待在房裡低調些,否則叫我那大侄女撞見瞭,免不瞭又是一通告狀,那丫頭眼睛毒得很。”他擡頭瞥瞭劉病已一眼,又扭過頭揶揄道,“到時你們成親瞭,我看你還找誰給你打掩護。”
“你說阿薔?”劉病已邊對著鏡子擦傷口邊說,“賀伯伯沒告訴你嗎?我與阿薔的親事不作數瞭。”
“當真?”他飛快地轉回頭去,又覺得這語氣聽起來實在不夠妥當,轉口說道:“我原先聽父親提過幾句,也沒當真。怎麼回事?”
“好像是張將軍反對。”劉病已說道,他擦藥的手停瞭片刻,目光還停留在眼前那面銅鏡上,“大概是嫌我這衛太子遺孤的身份實在不夠光彩吧。”
“病已……”他心裡湧起一陣難言的滋味,“我——你別聽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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